拎着那篮子糖果进了院,他迎面就见到三锦背着手,正在院内踱来踱去。
见他来了,三锦停住脚步,向他苦笑着一点头。
白晓峰知道他近来被人抨击惨了,就格外的想要哄他开心。向他一晃手中的篮子,他走近笑道:“小王爷,你看这个糖多么好玩!”
三锦低头看了看,就见那篮子里装着许多水果动物形状的五色硬糖,便伸手从中拿起了一块——仿佛是想吃,却又提不起兴趣来,终于还是把糖扔回去了。
白晓峰很小心的望着他:“你怎么了?”
三锦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浅浅的呼出来:“我……我那个师长让人给撤了。”
白晓峰刚想出言安稳,哪知三锦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嘲讽神qíng:“德王要派我上日本留学去!”
白晓峰大吃一惊。
三锦笑了一下,扭头慢慢走向房内:“今儿早上,两条命令一起传过来的。真是……我真是……没想到。”
白晓峰拎着篮子,怔怔的跟了上去。
三锦盘腿坐在烟榻上,自己捏拳头捶了捶后腰。白晓峰把篮子放在门旁桌上,而后也挤挤蹭蹭的在他旁边坐下了。
“是有这么个事儿……”他虎背熊腰的低下头,喃喃的低声道:“要选蒙古青年去日本学习,可是没想到会有你……其实去了也不是坏事,回来后就能得重用,但是你……这一去几年……我……也不知……”
三锦忽然不耐烦起来,对着白晓峰搡了一把:“你支支吾吾的到底要说什么?”
如今他推白晓峰,就好像推一堵墙差不多,丝毫不能撼动对方分毫。白晓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胖壮,还以为三锦是没有用力气。
“去的长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提前回来……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同一所学校里,万一你一个人孤孤单单……日本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日本人又瞧不起蒙古人……”
三锦这回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你给我闭嘴!这是德王和日本人商量出来的主意,你在这里嘀嘀咕咕的有个屁用!”
白晓峰站起来:“我找德王去!”
然后他转身就走了。
德王一直善待白晓峰,所以能够耐心的向他解释派遣多王留学的原因。白晓峰说的面红耳赤,口gān舌燥,然而德王侃侃而谈,处处有理;后来白晓峰索xing抬出这样一个事实:“多王爷的大烟瘾太重了,把他的官职一撸到底也就是了,派出去实在是不大适宜啊!”
德王笑道:“正好让他去日本把鸦片烟戒掉嘛!”
德王遣走三锦,一是为了拔掉眼前这个招骂的幌子,二也的确是想把他培养一番,以后可以有点用处。白晓峰毕竟是个下边人,他认为没有必要把自己的理由和盘托出,所以谈笑风生的就把白晓峰给打发走了。
在白晓峰和德王舌战之时,三锦跪在暖炕中央,把胳膊肘架在了前方的炕桌上。
桌上摆着那个糖果篮子,他一手托腮,一手从里面翻出了一块巧克力——巧克力制作的很粗糙,没用模子,直接凝结成小拳头那么大的一球,外面包了一层锡箔纸。
三锦从早上起,心里就一直茫茫然的,也说不上是怎样的qíng绪。剥开锡箔纸,他在巧克力球上啃了一口,发觉味道还不错。
屋子里烧着大炭火盆,温暖的过分。三锦手中那块巧克力缓缓的软化着,后来就吃不得了,只能伸舌头去舔。三锦专心致志的大舔特舔,满脸满嘴满手都是融化了的巧克力。吃得正酣之时,二格跑进来了。
三锦的模样显然把二格吓了一跳,随即他就脱鞋爬上炕来,带着一身寒气凑到了三锦面前:“阿玛,你在吃什么呢?”
三锦垂下眼帘望着二格,这时才回过神来!
因为已经把巧克力舔吃殆尽,丝毫没有留给二格,所以他感觉十分羞愧,一时竟是答不出话。而二格进门时见他低头在舔自己的手心,便抬手将长发掖到耳后,然后探头过去叼住三锦的手指吮吸了一下。
吧嗒吧嗒嘴,他对嘴里的甜味十分满意,起身开始去舔三锦的脸。
三锦保持着坐姿没有动,心中自责的要命:“我真是个坏阿玛,有好东西也不留给孩子吃,太自私了!”
第75章 白晓峰的快乐与郁闷
三锦自己出面,陆续买了许多金条。
没人起疑心,因为他虽然穷,但从来不曾和别人哭过穷;而旁人看他是个从天津过来的王爷,都以为他是又洋又阔的,如今要出去留学了,换点金子带在身边也很正常。
三锦这辈子,虽然一直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的过日子,可还没这么用心的摆弄过金钱。
伸着两条腿坐在暖炕上,他对着面前那两小堆金条长久的审视度量,而后从左边拿起两根放到右边——忽然觉出不对劲了,把那两根金条又放了回去。
二格坐在他脚旁,因见他穿了一双崭新的洋纱袜子,就抱住他的脚摸来摸去。三锦被他弄痒了,就笑着一蹬腿:“别闹,阿玛正想事qíng呢!”
二格放开他的脚,挪到他身边趴下了,又把下巴抵在他的大腿上:“阿玛,你在gān什么呢?”
三锦抬手抚摸了他的长头发:“阿玛在算账呢,二格乖,自己玩一会儿去。”
二格失望的一转身滚了回去,继续研究三锦的新袜子。片刻后他站起来,把三锦一只脚上的袜子给扒掉了。
他把这只新袜子先凑到鼻端嗅了嗅,随即就套在了自己脚上——立时变成了长筒袜。
“阿玛,你看我呀!”他快乐的喊道。
三锦抬头扫了他一眼,手里还掂量着一根金条:“哦。”
二格穿着大袜子坐下去,伸手握住三锦的脚趾开始前后折来弯去。三锦那手脚的骨头都软,被掰成奇形怪状也不觉得疼,所以二格又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三锦在经过长久的计算之后,让巴达荣贵打电话,把白晓峰叫了过来。
那白晓峰如今在外面叱咤风云,也是个忙人,上午接了电话,晚饭时才赶过来。三锦生气了,守着炕桌大嚼晚饭,故意不理他。
白晓峰摘下头上皮帽,搭讪着在炕沿坐下:“今天事qíng多,来晚啦。”
三锦斜斜的白了他一眼,而后将饭碗往桌上一顿:“那你现在怎么又来了?”
白晓峰觉着这房里很热,就起身把外面大皮袍子也脱了:“现在不是有时间了嘛。”
三锦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待白晓峰坐回来后,就把脚从炕桌下面伸过去踹他:“我现在又用不着你了,你走吧!”
白晓峰低下头,见两只雪白赤脚不断的蹬在自己屁股大腿上,心中不知怎的就忽然一动,下意识的便伸手握住了一只脚,触感是温热柔软的。
白晓峰有点失神,而三锦却以为他是在还手,愈发恼火起来,开口便骂:“混蛋!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你也过来和我上头上脸的了!你给我滚出去!”然后又猛一拍桌子:“来人,把饭菜给我撤了!”
外面仆人立时答应着走进来,而白晓峰也连忙松了手,同时一颗心就砰砰直跳。及至仆人将炕上收拾利落退下去了,他才又正眼望向了三锦:“我……”
三锦正是发飙的时候,根本不听那个,挪到炕边伸手去推白晓峰:“马上滚!难道我还要求你做事qíng么?没人稀罕你这个放羊的穷小子,出去!”
以白晓峰如今那副碉堡一般的体态,哪里是三锦可以撼动的。然而白晓峰越是赖皮赖脸的不动,三锦越是怒发如狂,对他又推又搡,又捶又打,后来还站起来抬脚踢他的后背。白晓峰捱到了半天,感到有些抵抗不住了,这才回过头去,一把攥住了三锦的脚踝:“小王爷——”
他的本意是要说两句好话,哪知道三锦踢得正疯,腿上不稳,如今又被他制住了一只脚,就咕咚一声坐在了炕上,险些把屁股摔成八瓣。
这可把三锦疼了个够呛。皱着眉头回过手去,他一边揉屁股一边恨恨的说道:“我知道,你现在看我没钱没势了,用不着再花心思敷衍了。”
白晓峰扭身看着三锦——屋子里热,三锦只穿了一身白绸裤褂,因为刚打了一顿人,所以脸上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也是水汪汪;他本是个美丽的青年,先前偏于可爱一面的,如今长眉紧蹙,却又显出了几分恶狠狠的浓艳来。
“小王爷……”白晓峰喃喃自语着,忽然合身扑上去,将三锦连拉带拽的搂进了怀里。随后他坐起身来,紧抱着对方不肯松手,手臂筋ròu绷得铁硬,几乎就是在微微的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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