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_尼罗【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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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二楼办公室内,戴其乐和杜宝荫喝了一点水,吃了一点饼gān,又洗了一把脸,然后日本飞机就又来了。

  他们只好继续去钻防空dòng,直到午夜时分才得以出来见了星光。

  公司所在的大楼,这回也坍塌了。

  这个时候,就不能再去计较经济上的损失,况且房产也并不归戴其乐所有,他只是个租客而已。

  天黑,四处都是废墟,有的街道还从头到尾燃烧着大火。戴其乐叹息着坐在了矮矮的一堵砖墙上,又把空空的旅行袋放到脚旁,让杜宝荫也坐下来。

  杜宝荫又累又饿,合身依靠在了戴其乐的腿上,倒是并没有抱怨哀鸣。戴其乐知道他现在一定难熬,无计可施的摸了摸他的脸,他苦笑道:“傻子,等天亮吧!天亮我们去买东西吃。”

  杜宝荫无力说话,只闭上眼睛,又用手臂环住了戴其乐的一条小腿。

  这两个人,像两条野狗一样,在废墟中当真是一直依偎着坐到了天明。

  然后他们脏兮兮的夹着尾巴站起来,预备四处悠dàng着去觅食。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出废墟,忽有一辆汽车颠颠簸簸的行驶而来。车门开处,一个面熟的脑袋伸出来,扯着嗓门大喊道:“十七爷!您这是要往哪儿去啊?我们九爷正找您呢!您快上来吧!”

  杜宝荫定睛一瞧,认出那是杜绍章家的汽车夫。

  杜绍章对戴其乐的活动范围比较掌握,他让汽车夫去找十七爷,可是汽车夫把十七爷和戴其乐一起带回来了。

  杜绍章公馆,本是座二层楼,现在已经被炸成了平房。杜绍章躲在私家的防空dòng里,就看那天花板在巨响中不住震动掉灰,吓的几乎神经衰弱。为了避免被活埋的厄运,他决定立即出城避难。

  当然,临走之前,要带上十七弟。十七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很可能会坐等炸弹从天而降砸到头上——如果戴其乐抛下他不管的话。

  杜绍章完全不信任戴其乐。戴其乐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天津卫租界里的大流氓,典型的恶棍,并且有点儿妖里妖气的,也许是因为他当初留着一条辫子。

  杜绍章见到了十七弟,心里很高兴,随即又见到了戴其乐,心里想杀人。再一看这两人公然的手拉着手,他就想一脚把他们全踹出去!

  杜宝荫倒是没心没肺的,对着九哥笑。大空袭的时候九哥还想着他,九哥好。戴其乐也笑,不是觉得九哥好,是怕杜绍章这时用qiáng,趁着混乱把自己宰了。

  杜家保镖有枪,他留意过。自己一死,杜宝荫自然就落到了这位九哥手中。戴其乐不信杜绍章对杜宝荫会有一辈子的长qíng——或者说,其实根本就没有qíng,玩玩罢了。

  杜绍章并没有戴其乐想的那么心黑手狠,至少是还没有动杀心。沉着一张脸,他把杜宝荫和戴其乐一起撵上汽车,一同去了歌乐山。出城道路损毁严重,这一车人天亮出发,下午才抵达了目的地。

  杜绍章,和一般的大富豪一样,也在歌乐山建有别墅。汽车沿着盘山公路疾驰良久,然后这几人换乘滑竿,由qiáng壮轿夫一直抬到了别墅门口。

  杜绍章嫌杜宝荫和戴其乐肮脏,进入楼内后就用嫌恶的眼神瞪他们:“还不快去洗一洗?”

  下一秒,又怒吼:“还他妈的要挤在一个浴缸里洗吗?”

  戴其乐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是万分的好脾气,杜宝荫也是个没意见的。一对鸳鸯就此两散,各自戏水去了。

  杜绍章站在浴室门口,骂杜宝荫。

  “我不去看望你,你就绝对不会来看望我!我还是你的兄长,你不讲qíng分也就算了,难道连礼节都不懂了?”

  杜宝荫刚刚洗了脸刷了牙,这时光溜溜的坐在一缸温水里,用满是香皂泡沫的毛巾擦洗脖颈手臂。很惭愧的转过脸对杜绍章笑了笑,他真心实意的道歉:“九哥,对不住,是我错了。”

  “长兄如父,我虽然不是你嫡亲的兄长,可凭我这般关照你,你就是块石头,也该被我捂热了!你瞧你这个样子,麻木不仁、无qíng无义,我们杜家还没有出过你这样的混账东西!”

  杜宝荫老老实实的点头,微笑着喃喃承认:“是,九哥教训的是。我记在心里了。”

  “你看戴其乐那个德行,人不人鬼不鬼的,亏你还能和他一起混下去!真是匪夷所思!”

  杜宝荫垂下头,很胆怯、又很不甘心的轻声辩解道:“他……他是太脏……洗一洗就好看了……”

  杜绍章听到这里,气的笑了,随即回身反锁了房门。暗锁“咯哒”一声轻响,杜宝荫立刻慌乱的扭头看了他一眼,黑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惶光芒,随即就暗了下去。

  “九哥……我不想……”他蜷缩到了浴缸角落里,脸上居然还是笑着的,而且笑的很惭愧,仿佛是拒绝了人家的不qíng之请,心中不安:“我现在……我和戴其乐……我们……”

  杜绍章像只要捞鱼吃的猫,摩拳擦掌的站在浴缸前,气哼哼的问道:“怎么着?你们海誓山盟了?你要为他守贞节了?”

  杜宝荫yù言又止的微笑,似乎是不知该如何措辞了,最后绯红着脸一点头:“九哥……两个人好……应该是要讲忠诚的……”

  杜绍章对杜宝荫一直是yù火焚身,方才耐着xing子冠冕堂皇的骂了一通,已经是憋的要喷火,这时听闻此言,终于是忍无可忍。

  上前一步弯下腰,他挽起袖子,连汤带水的真把杜宝荫捞出来了。

  杜宝荫水淋淋的,杜绍章把他抱在怀里,于是也一起湿漉漉了。

  杜宝荫难得的耍了赖,他哭丧着脸要往地上坐:“九哥,不要……我真的不想……”

  于是杜绍章就顺势把他按在了地面上。解开裤子压下去,他轻车熟路的对准位置用力一顶;而杜宝荫刚从浴缸里出来,股间水润润的,登时就被他捅开了入口。

  紧蹙眉头痛哼了一声,杜宝荫渐渐的低下头去,面无表qíng了。

  在杜家别墅的餐厅里,戴其乐见杜宝荫独自走来,就出言问道:“怎么洗了那么久?我都吃过一顿饭了。”

  杜宝荫慢慢抬眼望向戴其乐,随即又迟钝的移开目光:“哦……”

  戴其乐嗅到了异常气息:“你九哥呢?”

  杜宝荫茫然的轻声说道:“老戴,我们走吧,我宁愿……我们去找别的地方住。”

  戴其乐看到餐桌一角摆着一个玻璃盘子,里面装着些许糖果,就伸手抓了一把塞进裤兜里,然后拉住杜宝荫的手,快步向门外走去。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戴其乐一边继续做他的生意,一边在歌乐山中盖房子。做这件事时,他也有个伴侣——还是那位盛国纲先生。

  盛国纲新近发了大财,不肯再在新村里住糙皮房子,要盖一座能够和桂二公馆比肩的豪宅;戴其乐一方面,对于盛国纲的人品颇为鄙夷;另一方面,对于盛国纲的本事又比较欣赏。他对盖房子一事并没有什么经验,如今正好处处效仿这个榜样,在材料和人工上,还能节省许多费用。

  盛国纲下手早,十月份时,便带着他那病弟弟喜迁新居。而戴其乐略晚一些,在这年的圣诞节期间,新房也竣工了。

  重庆城内被炸成了火海,并不耽误歌乐山中的富人们过圣诞节。这半年里,戴其乐和杜宝荫居无定所,也算是吃了苦头,如今总算有了一处又体面又安全的好宅院,自然心花怒放。杜宝荫非常惊喜,夸赞戴其乐:“老戴,你挣了这么多钱吗?真了不起!”

  戴其乐在这半年中,虽然经常风餐露宿,但是财源滚滚。站在黑漆雕花的铁制院门前,他放出目光审视了前方这座西洋式二层楼房,也是颇为自得:“我这房子比老盛的更好,防空dòng的水泥板子,他家的才那么厚。”随即他抬手对杜宝荫比划了一下:“我们家的,这么厚!”

  杜宝荫不知道这水泥板子要多厚才算合格,不过知道自己以后不用出去跑警报了,就十分高兴的点头附和道:“真厚。”

  杜绍章也很惊讶——他知道戴其乐挣到钱了,没想到他竟然无声无息的成为了富豪。圣诞节之夜,戴其乐在新居中大请客,把盛国纲、桂二先生等生意场上的体面朋友全部请到家中,狂欢之余大开赌局,一夜输赢就在百万之上。

  唯独不给杜绍章下帖子。

  杜绍章怀恨在心,但是也并没有bào跳如雷。他有他的jiāo际圈子,以政客为主,比桂二先生等人更高级一些。而在新年过后,杜绍章在一处jiāo际酒会中见到了戴其乐,就见此人穿一身大后方少见的绛红色绸缎长袍,左手雪茄右手洋酒,前呼后拥的带着一群投机商人,得意洋洋谈笑风生,租界大流氓的尾巴尽数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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