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_尼罗【完结】(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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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兆祥挽起袖子:“我试试看。”

  张兆祥手劲大,给凤儿编了一条紧紧的三股辫子,在背后长长的垂下去,辫梢一直搭到腰间。凤儿随人摆弄着,面无表qíng,似乎已经无知无觉。

  余至瑶摸了摸她的脑袋,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逸臣什么都好,就是太亏待了凤儿。再由着凤儿这样下去,恐怕孩子以后就真废了。”

  在这话说出后的第三天,余至瑶把凤儿送去了医院内的jīng神科。凤儿从此在医院内住了下来,开始接受治疗。

  余至瑶不是不想何殿英,可他感觉两人之间的爱qíng越来越像个贼,露面便是人人喊打。贼自己也不做脸,所作所为都是一副自绝后路的模样。

  他无力回天,爱不起了。

  所幸爱qíng并非生活的全部内容,不谈爱qíng,也是一样的活。

  天气日益和暖,在一片明媚chūn光之中,何殿英qiáng烈的思念起了余至瑶。

  他撺掇着商会会长召开大会,想要藉此机会与余至瑶相会;然而余至瑶根本不肯出席。

  他急得像只小猴儿,上蹿下跳的开始挑衅。余家药厂流通在市面上的药品忽然出了问题,一批接一批的被扣押没收。然而余至瑶财大气粗,本来也不靠着药厂吃饭。扣押就扣押,没收就没收,哪怕药厂立时倒闭了,他也不甚在乎。

  这让他开始恼羞成怒——他更进一步,出其不意的逮捕了余家纱厂的经理,硬说这人往满洲国走私棉纱。把经理往宪兵队里一关,他开始等着余至瑶向自己要人。哪知等了三天,外面毫无动静。派出人去一打听,他得知余至瑶已经往经理家中送去了一大笔抚恤金。

  何殿英意识到了自己的丑态,同时又有些愤怒,因为余至瑶竟敢真的再不理他。正当此时,香川次郎找到了他,让他派人盯紧几位行为可疑的租界大佬,其中竟然就有余至瑶一个。

  何殿英身为特务队长,很知道上了黑名单的后果。当着香川次郎的面,他把脑袋摇成拨làng鼓:“大哥,别人我不敢保证,这余至瑶绝对不会有问题。他身体不好,现在已经基本不大管事。毛病出在他手下一个姓宋的身上,这姓宋的和张希诚有联系,只是还没让我抓住证据!”

  香川次郎问道:“姓宋的?是不是那个宋逸臣?”

  何殿英一点头:“可不就是他么!”

  香川次郎抬手摸了下巴,半晌没有言语。在他眼中,租界即毒瘤,里面包藏了无数祸患。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记得你和余至瑶是有仇的……”

  何殿英立刻笑了:“我俩认识得早,那些账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反正现在已经断了联系。”

  香川次郎听了这话,不是很能领会。他向来自诩是中国通,如今以为何殿英是语言含蓄,而自己还是通得不够。

  何殿英离开香川次郎,额头出了一层冷汗。他再怎么威风,也是个中国人,也只是个特务队长。万一余至瑶真上了军部的名单,那他再有面子也是白搭。

  冷汗涔涔的回到家中,他正遇到友美在院内逗弄笼中小鸟。友美的身孕已经满了五个月,十分显怀,乍一看倒像人家六七个月的样子。肚子大,行动起来就分外的辛苦,腿也浮肿,腰也酸痛。然而何殿英并不怜悯,他觉得女人就是要生孩子的,没什么了不得。

  何殿英走入房内,关了房门眼望窗外,颇为警惕的往余公馆打去电话,想给余至瑶通风报信。接电话的是张兆祥,不假思索的告诉他:“二爷不在。”

  这倒是一句真话。余至瑶此刻的确是不在。然而何殿英听在耳中,则是认定对方说谎。

  “我也没想和他说话!”他气急败坏的怒道:“你告诉他,就说现在时局紧张,让他手脚gān净一点,别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当心受到连累,掉了脑袋!”

  说完这话,他gān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何殿英心里憋气,气的连午饭都吃不下。友美以为他是嫌饭菜不合口味,便在下午鼓着大肚皮走到胡同口,从熟食铺子里买了一只熏jī回去。偏巧她刚拎着熏jī进了门,何殿英便起了饿意。

  何殿英心事重重,不肯进房,宁愿坐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chuī风。前方院门紧紧关着,外面总有便衣特务来回巡逻。他极力的放出目光,也只能看到一片空旷的天空。

  友美也在一旁笨拙的坐下了,熏jī放到盘子里,摆在他的身边。他没说话,拧下一只jī大腿送到嘴边。面无表qíng的撕咬着jīròu,他的心思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友美坐在了他的斜后方,正好可以静静的看他。阳光透过他薄薄的耳朵,粉嫩皮肤中显出了青紫鲜红的细小血脉。

  友美忽然觉得他是稚嫩的,需要保护和照顾的。望着他那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她很幸福的偷偷笑了,心里想道:“他可真能吃ròu呀!”

  第74章 双全

  余至琳从上海寄来一封言辞恳切的长信,总的意思是说自己闹了经济危机,请求弟弟予以金钱上的支援。

  余至瑶给他汇去了一笔款子,数目有限。对于这个哥哥,他不爱也不恨,只是感觉无话可说。兄弟两个最好永远别见面,见了面也只有尴尬而已。余至琳还可以勉qiáng的谈笑风生,然而底气也并不足,时常笑着笑着便是哑然,想不出下一话题要讲什么。

  凤儿还在医院里糊涂着,哑巴又病倒了。

  今年天热得很快,哑巴不当回事,独自顶着太阳在外面伺候花糙。下午时分,他面红耳赤的回到楼内,头晕目眩的开始作呕。张兆祥看出了他的病态,想要问个究竟,然而哑巴又不会说。及至余至瑶走过来时,哑巴瘫在沙发上,赤luǒ出来的手臂皮肤已经湿冷。

  余至瑶急了,劈头扇了他一巴掌:“怎么回事?”

  哑巴低低的“唔”了一声,一个脑袋歪斜过去,是濒临昏迷的样子。

  张兆祥喂了哑巴几粒仁丹,又打电话叫来了医生。经过一番救治,哑巴总算缓了过来,原来只是中暑而已,不过程度严重,已经危急生命。

  余至瑶让仆人们把哑巴抬到chuáng上躺好,然后关了房门,独自在chuáng边椅子上坐了下来。沉着脸看了哑巴一眼,他低声说道:“你是个小孩子,不知道冷热?还是以为自己是个小伙子,不怕冷热?”

  他抄起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毛巾,又给哑巴擦了把脸:“奔四十的人了,会活活的把自己热死,新鲜!”

  哑巴还是头晕,晕头转向的对着余至瑶笑,很羞愧的表示自己没事。

  余至瑶长叹一声,不再多说。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否则他当如何?

  在旁人眼中,哑巴只是个种花种糙吃白饭的奶哥哥,在余公馆中有点地位,毫无价值。可是对于余至瑶来讲,就因为余公馆内有着哑巴,所以才像个家。

  哑巴身下铺了凉席,清慡柔软。抬手拍拍身边,他让余至瑶坐到chuáng上,chuáng上比那硬木椅子舒服。

  于是余至瑶就脱了皮鞋,盘腿坐到了哑巴身边。哑巴宁静而又虚弱的凝望着他,而他弯腰低头,专心致志的摆弄一只怀表。

  良久过后,哑巴伸出一只手去,搭上了他的膝盖——没别的意思,哑巴只是想摸他一下。不知不觉就长大了,不知不觉又要老了,可哑巴总觉得自己还是少年。与世隔绝的生活在余公馆中,岁月在他心上留不下痕迹,只有爱qíng能够让他苍老。

  老着老着,胸怀就博大了,宽容了。他像少年人一样满怀爱qíng,又像老人家一样无yù无求。心平气和的闭上眼睛,他想这就是他一生的事业,无可比拟,无法言喻。

  八九月份,凤儿出院了。

  和入院前相比,她那头脑的确是清醒了许多,见人也会招呼了,不过目光还是发直,不复往昔的灵透。

  宋逸臣带着小太太过来,接了女儿回家。小太太如今又有了身孕,还不显怀,所以行动倒还伶俐。她与凤儿本是一对仇敌,水火不能相容;如果凤儿摔了一跤跌落门牙,或是出门在外受了欺负,那她一定站在一旁幸灾乐祸、抚掌大笑;然而凤儿所遭的苦难太深太重了,平日两人打归打,骂归骂,可是眼看凤儿被恶人毁了一生,她心里也是同qíng难过。

  在凤儿到家这天,友美生了。

  友美在生产前夕,受到了家中众人的至高呵护,连何殿英都不敢再使唤她做事,因为她那肚子太大了,沉甸甸的鼓出多远,让人看了心惊。小老九总来看望嫂子,可是不敢靠近,总怕嫂子会爆炸。

  结果到了临盆这日,友美死去活来呼号半天,竟然产下一儿一女,是对结结实实的大龙凤胎。这可是件稀罕的喜事,何殿英作为一名最没有家庭心的丈夫,也跟着眉飞色舞的得意起来。提前找好的奶妈子这回分身乏术,简直不知先顾哪个孩子;幸而友美身体qiáng壮,奶水来得也快,昏昏沉沉的休息了小半天后,便能挣扎着坐起来给婴儿喂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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