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就要先拍邢钰最终攻城失败战亡的戏份了。
集结了母族旧部的邢钰身穿战甲,重新回到了巍峨的城门外,与城上的邢台遥遥相望。他的目光转向了站在邢台身旁的那个女子,依旧如记忆中的站姿一样坚毅而挺拔,但如今却不能再触动他分毫,心中只剩下了冷笑。
“邢钰!你莫要执迷不悟,如今举兵而来,是想要造反吗?!”邢台一脸肃穆,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叶绍期嗤笑了一声,扬起的容貌白皙清隽,带着与生俱来的轻蔑与孤傲,声音低凉,含带独有的韵律,“邢台,要造反的,是你吧?”
“你以父皇称病为由把持朝政,众臣已经多久没见过天颜了?敢问,父皇的身体究竟是好是坏,你为何不让别人瞧见?”
紫衣女的同伴探到了消息,邢台怕生变故,已将皇帝幽闭了起来,除了贴身的宫人和一个心腹太医外,其他人一律不得相见。
帝王一气之下真的病倒了,此时只剩喘气的工夫。邢台不愿背负弑父的名号,但也不肯给他反悔的机会,便让老皇帝在自己咽气前不容有任何见到其他人的机会——无非是在等死罢了。
感到周围朝臣们投来的目光,邢台恼怒地看着下面早该消失的人。幼年的欺凌、少年时给自己带来的耻rǔ和嘲笑,那些灭不掉的记忆沉积在脑海中,此时只想让那人去死!只有他死了,才能将他所带给自己的一切都随之抹灭掉。
“颜儿,下面就jiāo给你了。”
这里有海颜最jīng锐的部队,邢钰蹦跶不了多久。
女将军眼神略有复杂地看向下面,低声问道:“一定要走到最后一步吗?将他活捉流放外地如何?”
她还记得第一次进宫,在御花园见到的那个粉妆玉砌的孩子,朝她走来伸出了ròuròu的小手……不知不觉间,那孩子长大了,变成了风度翩翩的俊美少年郎,每次出征归来时总能在城门外看到他骑马而立等着她的身影。
她比他大了十岁,可那个人们口中嚣张冷血的八皇子在她的面前,从来都是收起了利爪,将最柔软的肚皮露出来给她。
“颜姐姐,江南新送来的荔枝我已经送到你的府上去了,你喜欢吗?”
少年的眼眶还红着,却用那样欢快的语调对自己说。若不是他欺压邢台那样的狠,又怎会……
海颜想着,目光看向了那个清瘦许多却依旧气势张扬的少年。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铠甲,依稀有了成熟的模样。
倏地,那人的目光与她相对。里面不再言笑晏晏,只剩下了冷冽和漠视,刺的海颜身子一震,向后退了一步。
“颜儿,帝王路上无亲qíng,我们走到这一步,已经退无可退了。”邢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声音里透着股疲惫。
是啊,事到如今,又怎么能心软呢?更何况,下面的那个人手中沾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杀忠良、苛百姓,根本就不足以让人心软……
海颜的目光坚定起来,伸出手势,下令进攻。
一场血战在城门下展开,喊杀声震天。邢钰带来的人虽然更多,但抵不了海颜手下都是jīng锐,一时陷入了胶着,渐渐现出劣势。
邢钰冷眼看着这一切,抽出了背后的长弓,拉弓放箭,一气呵成。箭矢朝着邢台的方向飞去,此时他正背对着这边,旁边的海颜瞧见了脸色一变,叫了声“小心!”扑身推了过来。
邢台被推开,箭头狠狠扎入了海颜的右肩,连人一起摔倒下去。
“颜儿!!”邢台怒吼一声,扶住了海颜的身子。
叶绍期饰演的少年却像是一下子钉在了那里,僵硬的动弹不得,表qíng一瞬间由冷冽变成犯了错的孩子。他缓缓放下举弓的手臂,湛蓝的眼神带着怔忪和隐藏在深处的担忧,没有注意到邢台朝他she来的箭矢和不远处亲卫的喊声,直到胸前一痛,低头愣愣看去,才发现箭头已经没入了胸口。
“弓箭手!全部准备——八皇子邢钰带兵压城,意yùbī宫,给我放箭!所有敌军,杀无赦!”
万千箭雨袭来,海颜的部下们见到自己的主将被伤,一个个都红了眼,下手更加狠厉,一时间邢钰的军队节节败退,无心迎战。
亲卫护着邢钰准备后撤,又遇上了赶来救援京城的外来部队。两相受挟,进退维谷。
少年开始像是木偶一样任由人带着逃跑,见到这种qíng景,清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来。他缓缓推开亲卫站直身子,毫不留qíng地伸手掰断了胸前的箭柄。
“成王败寇,我的手段或许不光彩,但邢台……你迟早也要遭到报应。从前种种,便在今日做个了断罢……”
少年挥剑挑开两人,鲜血溅到了脸颊上,他踉跄地一步步向城墙方向走去,很快身上就又受了不少伤。
“取邢钰首级者——重赏!!”城楼上,邢台双眸通红,凶狠道。
“哈哈哈哈哈哈……父皇啊!您可看到了?!”少年忽然大笑了起来,眼睛轻蔑地弯了起来,“您可看到了?……这就是您的选择……”
少年踏着鲜血而来,形容láng狈却落魄的惊艳,一双眼眸被脸上的污浊衬的愈发明亮,让人不敢直视,清冽而决绝,仿佛从地狱中走出的妖灵……
“走到这个地步,您可有后悔,可有悔过?!”
噗、噗——
又有两支箭she到了他的身上,邢钰踉跄跪倒在地,却用剑柄依旧支撑着。
直到最后的时刻,他都从来没有想过会对那位从小疼爱自己的父皇不利……哪怕他选择了别人,将自己视做了弃子。
他或许是狠的,但在通往帝王宝座的这条路上,他远没能做到兄长那样不顾一切。
叶绍期跪在淌满鲜血的地上,原本清澈的蓝色瞳孔不知想到什么恍惚地眨了一下,渐渐的失去了光彩,扶着剑垂下了头,安静的一动不动了。
邢台派人将邢钰的遗体绑在了城楼上,拖着一身带血的战甲一步步踏进了宫中。
伺候老皇帝的宫人们见状都吓得低下了头,轻悄悄地退了出去。
邢台来到了chuáng边,静静地看着虚弱的帝王。老人似是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他这幅模样微怔,嘴唇动了动,沙哑地说道:“他……去了?”
邢台有些解气地扯起嘴角,“死了,乱箭穿心。”但终是忍住了没说尸体如今还被挂在了城楼上示众。
老人的嘴里似是发出了一声“呜咽”,痛苦地合上了眼眸。他喘了很久才平息过来,闭着眼道:“你走吧……那个孩子,终归是狠不过你……”
“可是你还是选择了我,不是吗?”
老人苦笑一声,轻喃道:“朕到现在都还会想,当初做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邢钰心中虽然对你有qíng,但他毕竟是个冷血的,就算登基也不会对外人有一丝一毫的善意。而我虽然现在心狠,但未来会成为一个对待百姓仁慈的帝王。”邢台沉声道。
年老的帝王没有反应,像是又睡着了。邢台对太医去了一个眼色,转身阔步走出了寝殿。
选择的对吗?老皇帝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如果当初选择了那个孩子,此时想必还是会继续把他捧在手心里,必要时再严厉管束一下,教导一些为帝之道。然后替他选择一位门当户对的贤惠皇子妃,过两年就可以抱着孙子,享受着天伦之乐,直到自己安乐的闭上眼……
而如今,那个俊秀灵动的孩子,只剩下了一具不知停放在何处的冰冷尸骨。
“父皇!你为何不信我?!——”少年红着眼睛的模样惊醒了帝王,恍然间一摸眼角,发现不知在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陆以菲最后的戏份,是趁着夜色收回了邢钰的尸身。少年冰凉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硬,无法弯曲手臂背在身后,只能吃力地抱在怀里。
陆以菲用袖口擦了擦叶绍期脸上的污渍,重新露出了jīng致的容貌。好像是睡着了的少年,看起来是那样的乖巧安静。
她还记得在别院的时候,听说了老帝王如今的处境,少年发愣的表qíng。
“我确实可以送你到母族旧部那里,但你要清楚,海颜手里的部队要远胜他们,除非她反戈,你完全没有胜算。”
叶绍期扮演的少年坐在树下了很久,阳光投she在他光洁白皙的脸颊上,表qíng此时gān净到就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半大孩子,良久默默答道:“这条帝王路上我或许追不上邢台了,也不想追了。但我却不想留那个人独自躺在冰冷的宫殿里,我很想去把他带出来,亲口问一声可曾后悔。”
“我曾经以为,这一辈子对海颜的心都不会变,而父皇也永远是疼爱我的父皇。可是现在,我变了,父皇也早已不是原来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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