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都是李博文通知的。
他进山多久,这些人就有多久没联系。
当初被老爸扔进山里的时候被qiáng行没收了电话,张经理给了他一个小灵通还是什么本地通的,离开了工地所在的那个镇子就没信号,还不如挖土的那些工人了。
他不靠电话本能记得号码的只有马亮。
不过马亮不知道用什么招把他被没收的手机弄了回来之后,他没让马亮把里面的联系人发给他,他那会儿跟老爹较劲的热qíng被穷乡僻壤给点燃了。
来山里就来山里。
三年就三年。
不联系朋友就不联系。
还能闲死在这儿么。
小区对面吃个早点一个来回接这十来个电话,把他因为李博文有点儿不太慡的心qíng挽救了回来。
同时被挽救回来的还有他之前有些发空的状态,这些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说话方式,让他很快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虽然这些人没一个jiāo心的朋友,但无所谓,对于孙问渠来说,这只是回归他习惯了的生活而已。
晚上安排了饭局,还都是几年没见的,孙问渠对着镜子研究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决定打个电话把孙嘉月介绍的那个发型师叫过来弄弄头发。
名片扔桌上一直没看,这会儿拿起来准备打电话的时候才看到这发型师居然不叫什么Tony Kevin也不叫Andy Peter……
叫小叽。
女的?
“小jī吗?”孙问渠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怎么都觉得有点儿别扭,有种对方一开口会是咯咯叫的错觉。
“是,请问您哪位?”小叽是个男的,声音挺阳刚,跟叽也不挨着。
“你电话是孙嘉月给我的……”孙问渠说。
“嘉月姐的朋友啊?您怎么称呼?”小叽马上说,听语气跟孙嘉月挺熟。
“孙问渠。”
“孙哥是要做头发吗?今天吗?今天我得下午才有时间过去,”小叽很热qíng地一连串地说着,“哎您也姓孙……您是嘉月姐的弟……”
“是,”孙问渠打断了他,“那你下午过来吧。”
地址给了小叽之后他赶紧挂了电话,这种话太多的自来熟陌生人他有些吃不消。
“你蒙我。”方驰坐在大巴车第一排给陈响打电话,身后坐着三十多个叔叔阿姨,正闹哄哄地说着话,还有人声音高亢地唱着歌。
“怎么就蒙你了。”陈响笑着说。
“你说是个混帐团,这明明是个叔叔阿姨团。”方驰说。
“我也刚知道啊,也不算……跟我差不多年纪吧,”陈响估计是听到了歌声,一下笑得更欢了,“怎么你喜欢混帐的团啊?”
“没说喜欢,又不跟我混一个帐,”方驰偏过头看着窗外,“就是闹得慌。”
“叔叔阿姨体力才好,平时都骑行徒步玩着的,你带着还轻松,”陈响说,“下回再给你介绍个年轻团呗。”
“我过完年要复习了,不带……”方驰话还没说完,身后一个阿姨突然站起来喊了一嗓子。
“小林啊——”
“哎哟,”方驰吓得差点儿一脑门儿磕到车窗玻璃上,回头瞅了一眼,发现阿姨是在招呼后排的另一个阿姨上前面来坐,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吓死我了。”
“也吓我一跳,”陈响在那边笑了半天,“哎你刚说你要复习了?”
“我明年高考了啊,就还半年,”方驰说,“我今天请假的时候班主任看我都一脸看未来落榜生的表qíng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高三了啊,”陈响感叹了一句,“哎,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了。”
“那我也算看着你步入老年了,”方驰又往后看了一眼,“行了不跟你说了,马上到地方了。”
方驰不并是职业向导,只是一直待在陈响的户外俱乐部,常去的这些地方他都熟,一开始是人手不够叫他去帮忙,后来就慢慢直接找他了。
不过这活儿不好gān,累,也不好玩。
“一会儿我们就从这里走,”车进了山之后停在了山崖边一块被平整过铺着碎土的地方,领队扯着喉咙给团员讲着,“先要走一阵盘山路,之后就进山了,东西带好,鞋子再检查一下,路不好走,注意不要扭脚……”
方驰站在路边一棵树下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脚边放着他的包,相比团员他的装备要专业得多,几个阿姨围着看了好半天。
“这是我们这次峡谷溯溪的向导,方驰,”领队转身指了指方驰,“这段他非常熟悉,到特殊地型他会提醒大家……”
方驰冲看过来的团员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这些团员还成,仔细看看年纪大概都在四十来岁,没年轻人的团有意思,但也比真的大叔大妈团qiáng,当然,真年纪大了的一般也不会过夜了。
领队简单的把之前说过的注意事项又jiāo待了一遍,大家背起包开始顺着路往进山的方向徒步走过去。
这个领队方驰不熟,没什么话可说,他一个人沉默地走在队伍最前面,听着身后团员们聊天儿。
前二十分钟还聊得挺热闹,过了半小时之后就基本没人说话了,盘山路虽然很平,但太陡,走着很累人。
方驰回过头看了看,虽然不聊了,这些叔叔阿姨也能看得出平时是经常锻炼的,都还走得很有劲。
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方驰停了停步子。
“前面这个弯转过去还有……”说了一半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是方影,“按现在的速度还十五分钟就到进山的口了。”
“你晚上跟我去找趟孙问渠吧,”方影在电话里说,“他今天跟人吃饭,估计……”
“我今天回不了市里,我带了人进山。”方驰说。
“什么!”方影喊了一声,“不说了这两天要再去找他的吗!”
“明天就回。”方驰就知道方影得冲他嚷嚷了。
“明天……”方影思索了一下,“那就明天,明天晚上,不过得早点儿过去,万一他要出门好堵他。”
“……哦。”方驰眼前闪过孙问渠那张带着不耐烦和轻视的脸,有点儿不怎么慡。
第4章
孙问渠坐在椅子上,小叽围着他转圈打量着:“你这头发有一年没好好弄过了吧?也没护理过吧?你现在这样有点儿像朵蘑菇。”
没等孙问渠说话他又冲助手一招手:“Amy帮我把那个包拿过来。”
“三年。”孙问渠说。
发型师没叫Tony Kevin Andy Peter……助理倒还是在Lucy Selina Amy Hellen里挑了一个。
这个小叽的外形跟他的名字不太相符,长得挺阳光,留着小胡子,头发转圈都刮了,就在脑袋顶上扎了个小辫,发稍还染成了蓝色,眉毛和耳骨上都扎着闪亮的金属钉。
“孙哥,”小叽又转到了他眼前,弯着腰盯着他看了半天,“你脸型挺好,长得也挺洋气的,要不要染一下试个时尚张扬些的造型?”
孙问渠看着他头顶的蓝色冲天pào,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不。”
小叽对于这个简短的答案有些失望,不过并没有影响他的服务质量,在确定了孙问渠只需要把头发剪短,造型只要脱离村口王师傅就可以之后,他很认真地开工了。
“虽说敢于露脑门儿的帅哥才是真帅哥,你露个脑门也没问题,”小叽边剪边给他介绍着自己的设计思路,“但是你的脸型配一点刘海会更好看……”
“你是在跟我说话?”孙问渠问。
“是啊。”小叽说。
“不用跟我说了,你剪就行。”孙问渠说。
“哦,”小叽点点头,“不过刘海不能长……”
孙问渠看着他,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助理:“我现在是在跟Amy说。”
“嗯长了不jīng神。”Amy在一边有气无力地接了一句。
小叽的造型服务很值价,絮絮叨叨边说边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才算是弄完了,孙问渠中途几次打瞌睡差点儿杵到他剪刀上。
“怎么样?满意吗?”小叽问。
孙问渠看着镜子点了点头,这人话虽然多,不过手艺的确不错,镜子里的自己一下就变了样,从乡村走向了时尚大都市。
“孙哥你合适亮一些的颜色,”小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别老穿黑的,你这皮肤可以试试有色彩的衣服。”
孙问渠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了自己身穿粉色衬衣紧身裤的样子,他咳了一声:“哦。”
小叽收拾完东西又盯着他转了两圈,出门之后扒着门框补了一句“头发长了记得给我电话我过来给你修修”这才下楼了。
孙问渠有点儿犯困,但没有时间再睡一会儿了,李博文的电话半小时之后打了过来:“我到你家门口了,我进去等你还是……”
“我这就出去。”孙问渠站了起来进了卧室,他目前不想再让李博文进他屋子。
你这皮肤可以试试有色彩的衣服。
孙问渠想着小叽的话,看了看衣柜里黑黑灰灰一片的衣服啧了一声,随便扯了件黑色外套出来穿上出了门。
三年没见,李博文胖了一圈,从原来的毛衣针变成了筷子,别的都没太大变化。
见了他就特别夸张地喊着跑过来狠狠搂了一把,孙问渠推了好几下才挣脱出来,按李博文这架式,再不推开他就该上嘴亲了。
“看看,瘦了这么多,”李博文退后一步用力拍着他的肩,“晚上得多吃点儿补补!”
“上车吧。”孙问渠过去拉开了副驾的门,接着就愣住了。
副驾上坐着个姑娘,正有些尴尬地冲他笑着。
“这我女朋友,赵荷,”李博文过来给介绍着,“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我最好的哥们儿,孙问渠。”
“孙哥。”赵荷叫了他一声。
“你好。”孙问渠跟她打了个招呼,拉开后座的车门上了车。
这个赵荷长得一般,但是看着很文静,是李博文喜欢的那款,小家碧玉型,估计自己柜子里那几件衣服就是她的。
只是一想起那些跟她外表不相符的洗浴用品的使用惨状,他就又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滋味。
一路上都懒得说话。
不过不慡的心qíng在到了饭店之后就被挤散了,他和李博文是最后到的,包厢里已经堆了十来个人,一推门就喊上了。
孙问渠就在这些声音扑面而来的瞬间,找到了久违的混夹着无聊烦躁的莫名安全感。
尽管他以前跟马亮提起这种感觉时,马亮把这个归结为他不思上进。
不思就不思吧。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才算上进,他的家人,他身边的长辈朋友,所有人的概念里,他的上进就是跟着老爸做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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