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就老老实实地吃起饭来,莫小攀停了一会儿,又说,“那里头有个女孩子长的还真不错。”
叫高静阳没有想到的是,过了半个月之后,有一天莫小攀突然喜滋滋的告诉他,“从今儿开始,哥哥就不跟你一块吃饭了,哥哥也是有主儿的人了。”
原来莫小攀居然跟上次遇见的那几个女孩子当中的一个谈起了恋爱,就是莫小攀以前说的真不错的那一个,叫张艳。高静阳其实一直觉得恋爱对他而言还是一件很遥远的事qíng,可是如今就是他的身边人,他的同桌,突然就恋爱了,还无qíng‘抛弃’了他,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长大了,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莫小攀恋爱就恋爱吧,还给他带来了一个有些震惊的消息,他说,“你知道当时那几个女孩子为什么总盯着你看么,原来她们宿舍有个女生看上你了,她们宿舍的就全体出动,帮她相看相看。”
高静阳惊讶不已,问,“谁啊?”
“那我可不能说,我答应张艳了,不能告诉你那女生的名字。”
高静阳就又恢复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可是他也并不孤单,虽然打饭的时候可能是一个人,可是他跟班里头的好几个同学关系都很好,他们吃饭都是在一块的。这种并不亲密的单身温馨的同学qíng谊对一个初三的学生很重要,给了他很多支持和动力。
已经到了这学期的尾声,天也是越来越冷了,晚自习之后放学,就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高明红怕他等公jiāo车会冻着,现在每天晚上都会来学校接他。都上初中了还有家长接送,他这样的待遇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虽然也有同学开他玩笑,说他是个娇贵的小少爷,可是高静阳也不在意这种善意的调侃。他是最受不得冻的人,冷一点就会受不了,他姑姑能来接他他很高兴。
可是这一回来接他的却不是他姑姑,他站在学校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了他姑父的车子。他想也不想就往另一头的路上跑,可是已经晚了,男人还是开车追了上来,喇叭按的震天响,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连学校门口的保安也惊动了,站起来拿着警棍喊,“学校门口禁止鸣笛!”
高静阳终于还是跑不下去了,在路边停了下来,男人将车子开了过去,好像气得不轻,厉声说,“给我上车!”
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男人也没有说话,直接把车子开到了路边停下来。他有些紧张,就见男人扭回头来,怒气冲冲的,说,“你他妈跑什么跑,你能躲哪儿去?!”
“我没看见你!”高静阳打死都不承认,说,“我没看见你的车,以为没人来接我,天冷,我就想跑跑。”
男人怒气沉沉地扭回头去,坐在那里似乎在平复自己内心的怒火。高静阳还是第一回听到他姑父飙脏话,一时有些被吓住了,也坐在后头摸摸地没再出声。他对他姑父,了解的又有多少呢,他的粗鲁,他的bào躁,他的决断,他的占有yù,他只是窥见了冰山的一角而已,或许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会一点一点地领会到。
“系上安全带。”
高静阳默默地把安全带系上,抬头却看见他姑父还在透过后视镜看着他,他脸一红,赶紧就将视线别开了。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问,“咱们多久没见了,有一个月了吧,你躲什么?”
“我没躲……你一个月才回来几趟,哪能正好碰见我在家……现在快期末考试了,我中午都在学校吃。”
“那晚上呢,我上周回来,晚上也没见你?”
“上周……我爷爷想我了,叫我去陪他住两天……”这种审讯一样的问话很快就让高静阳有些承受不住了,他脸色一沉,眉头也皱了起来,说,“你管我,我去哪儿也要征询你同意?”
男人的气息似乎又粗重了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天……就抱你一下,一个男孩子,还这么介怀?”
高静阳紧紧抿着嘴唇,他心里忽然难过起来,他想他总不能告诉他姑父,他之所以这么介怀,是因为他心里头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姑父对他那么亲密的举动会让他意乱qíng迷,会叫他胡思乱想,半夜做梦会梦见,随时都会想起来。
可是他的姑父又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抱了他一下,就换来他这样冷漠的对待。高静阳委屈的想哭,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很悲惨,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他姑父,而这都是因为自己内心那个羞耻又黑暗的念头而已。他叹了口气,说,“对不起。”
他抿了抿唇,说,“是我不对。”
高镇宽没有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服软了,高静阳是一个容易沉默,却不容易服软的男孩子,他有他的坚持在,也有他的原则在,何况又是叛逆期的年纪,想要他开口说对不起,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qíng。他愣了一下,发动了车子。外头的光影飞过去,高静阳竟然红了眼眶,他扭头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头觉得很悲伤。
这种甜蜜又苦涩的,爱qíng独有的悲伤。
他们却没有回家,而是到了一个饭店的门口。饭店的门口霓虹灯闪烁个不停,浮雕与石像全都笼着一层光影的色彩,高镇宽解释说,“今天是你姑姑生日,咱们在外头吃。”
高静阳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刚走到了两步,男人忽然牵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的大拇指,然后松开。
只是那么短暂的一个触摸,却带给他仿佛触电一般的,痒痒的心颤。他回头看了一眼,男人却无声地笑了出来,温柔的,疲惫的,欣慰的,充满爱意的,硬朗的。
那么容易叫人着迷的一个男人。
第62章 醉酒之夜(上)
高明红已经三十岁了,人的一生有好几个分水岭,十八岁,三十岁,五十岁。除了十八岁,没有一个分水岭是值得喜悦的。
十八岁是成年的开始,在它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每个人几乎都是怀着一种期盼的心qíng等待着它的到来。之所以每个人都期待它,是因为无论是十八岁之前,还是十八岁之后都是很好的年华,轮到哪一个都不用担心。三十岁是第一个很多人不愿意面对的坎儿,它带来的烦恼很多,因为三十岁意味着你不再年轻了,肩上的担子也重了,女的有了年龄的压力,男的有了家庭的压力,五十岁更不用提了,四十多岁提起来总还算是中年,一说五十立即就有了老年的感觉,四十九岁和五十岁的区别,跟二十九岁和三十岁的区别是一样的,别看只有一岁之差,心理上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高明红三十岁了,看着十六岁的高静阳感慨说,“老了老了。”
三十岁和十六岁相比,真的很残酷。一朵花已经谢了,一朵花却正要盛开,鲜嫩嫩的一个花骨朵儿。高静阳对于高镇宽而言,最具有吸引力的一点在于,这还是一朵不知道开出来是什么颜色是什么香味的花骨朵儿,他有无数的可能,而这些可能一定都是好的,因为他的花骨朵儿就已经很饱满,开出来只会更好。
高静阳忘记了他姑姑的生日,这叫他心里头有一点愧疚。而更让他愧疚的事qíng来了,高明红笑咪咪地问,“你给姑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高静阳在看到他姑父把一个礼品盒子送过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忘了买礼物了,其实他姑父买的礼物并不怎么好,一看就是随便买的,没花什么心思,普普通通的一条项链,连型式也很老套。高静阳心想要是他买的话一定买的比他姑父qiáng百倍千倍。可事实是他什么也没有买,他这些天光想着他跟他姑父的事qíng了,都忘了他姑姑要过生日。就在他觉得有些窘迫的时候,男人却突然又拿出了一个盒子,说,“这是阳阳给你的。”
高静阳愣了一下,那是一个小巧的盒子,男人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他挑了半天才买的,你可得露出点儿高兴的意思。”
高明红听了就露出了一个很夸张的笑容,逗得高静阳都跟着笑了起来,他往他姑父看了一眼,其实是很感激的,他没想到他姑父这么细心,连他的都想到了。只是盒子打开之后,他就有些笑不出来了,高明红却很高兴,说,“真漂亮。”
那是一对晶莹剔透的耳环,一看就很值钱的那种。男人笑了一声,说,“这礼物买的不错啊。”
高静阳勉qiáng笑了两声,高明红笑着收了下来,说,“谢谢你们爷俩,咱们开吃吧。”
这一顿饭吃的也算热闹欢快,中间高静阳去洗手间上厕所,正准备出来呢,男人就也跟进来了,笑着说,“这回得谢谢我吧?”
高静阳哼了一声,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说,“你买礼物的时候,也没看看我姑姑需不需要?”
男人愣了一下,说,“怎么会不需要,那项链跟耳坠她都用得上。”
“我姑姑打的耳朵眼儿去年就长合了,她都一年没戴耳坠了,你都没看见?”高静阳甩了甩手,露出了有些清淡的笑容,“也就我姑姑附和你,要是我,早一甩手仍你脸上去了。”
高镇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要是你,我可能就上心了。”
高静阳当做没有听见,匆匆走了出去。男人也跟了出来,追着问,“怎么,怕你姑姑会生你的气?”
“我怕什么,我姑姑又不傻,谁买的礼物她一眼就瞧出来了,那耳坠子那么贵,哪是我能买得起的。”高静阳边走边说,“大不了我回去再给她买一个就成了。”
他说着回过头来问,“那不是上厕所么?”
“哦,对对。”男人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赶紧又扭身进了洗手间,“见了你正事儿都忘了。”
高静阳忍不住笑了出来,冲着洗手间得意地喊,“才多大,就老糊涂啦?你……啊!”
他吃惊地叫了一声,男人突然从洗手间门口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他拽了进去,他的身体‘咚’地一声撞在了墙壁上,男人的脸庞近在咫尺,鼻梁几乎贴上了他的,双臂将他牢牢地禁锢在怀里面。
他大气也不敢喘,睁大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男人鼻息间的热气喷到了他的鼻子上,他激动的腿都要软了。
男人狠狠地盯着他,就在他皱着眉头闭上眼睛的时候,男人突然松开了他,无声笑了出来,说,“知道怕了?”
高静阳一口气喘了出来,眼睛红红的,撒开腿就跑了出去,只留下男人在他背后不怀好意地笑了出来。
余下吃饭的时间,高静阳几乎一眼都没敢朝他姑父看过,男人要了一瓶酒,自己一个人却也自娱自乐。吃罢饭他们出了饭店,他佯装吃饱喝足,一打开车门就靠在后排座位上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又有一个人坐了进来,他以为是他姑姑,就把头靠了过去,那人顺势抱住了他的肩膀,他心里头沉沉的,对他的姑姑突然有了一种很复杂的qíng感,像亲人,像qíng敌,像他对不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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