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佑茗不喜欢无礼的行为,却在被迫这么做的时候,打心眼儿里认同自己,要离那个保外就医的犯人远一点。
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虚无缥缈的直觉还是预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是什么特立独行的热心人,对此也毫无兴趣,但凡是谁遇见这样的身份,都懂得避嫌。
办公室里的人都走了后,科室主任的心qíng还是不好。他布置工作的时候面无表qíng,口气生硬,“轮班的两个人今天留下来,其他人照常整点下班。”
童佑茗和值班的同伴对视一眼,彼此的嘴角向上提了提,笑得有点苦涩。
他刚给司峻发了短信,还没有收到回复。
“喂,你继续说。”
司峻走进停车场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透了,他声音游离在空旷的走道里,回声冷冰冰的。他压低嗓门,“你刚说邢飞怎么回事?”
“他搞着保外就医的名堂跑出来了。”宫隽夜在电话里说,“我听监狱里几个伙计说的,现在想弄个假证明很容易,只要有钱,多少人都借此机会重获自由了,他妈的。”
“医院?什么医院?”
“我看他十有八九会回来‘问候’你,你当心点。”
“我……”
他转了个弯,走到白天停车的固定位置,闯入视线的却是几个聚在一起的男人,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他们手里好像都握着什么东西。
“我可能走不了了。”
他表qíng有些许古怪的遗憾,只好对着电话留下一句,“叫人去医院找到童童,就现在。”
第43章
童佑茗总觉得心口压着什么事儿似的不舒服,想去走廊僻静处给司峻打个电话。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或趴或坐的在位置上打盹儿,他轻手轻脚的关了门出来,还没走到靠近窗户的地方,看见一个男人正在洗手间门口抽烟,后背微驼,吸进一口烟时两颊深陷,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那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再度袭来。他不愿多说什么,只在从男人面前经过的时候警告了句,“抽烟请去南边的抽烟区,先生,希望您配合。”不曾想男人并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拦下了他。
这动作十分不客气,基本上完全挡住了童佑茗的去路,没有让开的打算。这下他也懒得再掩饰自己的不悦。“请问您有什么意见。”
男人像没听见似的,不紧不慢地对他笑笑,“年轻人,对长辈说话要客气点。”
他依然压制着自己的语气,反问,“您认识我吗?”
“不认识,”邢飞把烟头摁灭在墙角,脸上的表qíng很无所谓。“我跟司峻可是老相好。”
明明此时不应该表现出什么,他却条件反she的在听见这个名字时神色起了变化,哪怕只有一丁点,也让对面的人看出了破绽;眼前一晃他嘴巴被捂住,手上呛人的焦油味让他几yù呕吐,整个人被拖进了旁边的洗手间,大门砰得关死,邢飞的一只手顶在上面,另一只手提着他的衣领,后背紧贴着发cháo的墙壁。
“我觉得你应该也很想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童佑茗咬着舌头qiáng迫自己不要说话,不要露怯,不要胡思乱想,只能拼命离对方的面孔远一些。
“当初他能下狠手把我送进去,就该有心接受我这份厚礼。”
邢飞嗤笑一声,“挺有能耐,推得开投怀送抱的女人,原来是换了口味啊。怪不得不上钩。”
他粗砺如砂纸的手掌摩挲着童佑茗的脸颊和脖颈,笑得充满恶意,“你觉得我把你怎么样了他会崩溃?”
这年轻的男孩儿面无表qíng由他挑衅,眼神始终是冷的,和照片上在司峻身边说笑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做不到的。”
许久他开口。
“你可以试试。”
此时的停车场里,司峻刚转身迈开腿跑,后面的脚步声就密密匝匝的追了上来,听得他后脑勺都麻了。
有那么一秒钟,“上辈子”被人砍杀致死的那种痛感从他心尖儿上一闪而逝,他来不及去分辨此时cao控着四肢的是恐慌还是焦虑,求生的yù望在短时间内占据了思想最高点;地下车库除了一排排形状各异的汽车之外几乎找不到藏身之处,他只好掉头往门外跑。
“你跑不了!”
后面不知谁喊了一声,司峻根本顾不得。他就记得恍惚看见有人是拿着刀的,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他支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离他最近的那个脚步声仿佛已经踩到他的影子上。一路跑到停车场出口,清冷的夜风迎面扑得他一个激灵——荧光色的路杆正横在他跟前,不高不低,刚好跨不过去。
这还得了?
他冷汗都快下来了,眼角余光瞥见右手边空dàngdàng的保安室,隔壁有一条只容两人通过的小路,可现在往那边跑一定会被堵个正着,横竖都是死,还计较难不难看吗。
而就在他打算从路杆下面钻过去的时候,两道远光灯直打到他脚下,后面追上来就要砍的也愣住了,就看夜幕中冲出一辆神不知鬼不觉的路虎,眼看着路杆也丝毫没减速,以一种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开了进来,差点撞了司峻,他想着,这下自己终于是死路一条,却冷不丁地从车窗里探出一个长发男人,对他喊,“上车!”
从这一刻起,楚清在司峻眼里就跟天仙下凡没什么两样了。
他连滚带爬的去抓车门,那边楚清只顾倒车,一个黑衣人扑上来扒住了车窗,寒光凛凛的刀刃就照着他的左胳膊劈了下来;然而没等他松开方向盘闪躲,衣服领子就被旁边的司峻用力扯了去,那一刀生生划在他胳膊上,以弯曲的肘部为外径,小臂和大臂登时就皮开ròu绽。
楚清看着那片横流的红色脑子里嗡得一声,就听司峻忍着痛骂了声娘,窗外的人被车子的惯xing甩出去,他脚上猛踩几下油门,方向盘一打就向大马路开了过去。
“雷笑这小子挺开窍的嘛……真的去找你了。”
不一会儿,车厢里就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味儿,楚清用力一砸方向盘,颠簸过后安静下来的车厢只听见他光火的大吼,“你找死啊!”
司峻斜靠在副驾驶上,按着左手臂,湿热粘稠的血顺着指头fèng儿哔哔啵啵往外冒,凝成一小股淌在真皮座椅上,他脖子上看得见突起的青筋,嘴角却带着点儿侥幸的、讨好般的笑容。
他对楚清说,“哎,你知不知道,我做过一个梦。”
“梦里我四十大几了,跟人玩儿赌博,地下赌场杀上门来要钱,我一个子儿都还不起,你二话不说就跟他们签了卖器官协议,梦里的你真是个大好人呐,可是你后来再也不理我了。”
楚清脸色苍白,几次三番的看那被血染红的衣裤,喉头颤抖着。
“醒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能让你不生我的气呢。”
“就当做是我报答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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