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为了听她的声音,没话找话:“今儿的风真大,天好像又凉了些。”
“嗯。”小结巴说话了,声音却像是被风chuī散了,带着点儿呜呜咽咽。
冷不丁地心里一激,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过身去,低下头看着她,眼睛锁定了她巴掌大的小脸儿,言语沉重:“结巴妹……!”
“嗯。”
迎上他炙热的视线,小结巴心里不期望地咯吱咯吱作响。
他想说啥,是不是要说和好?
带着希望看他,不曾想,江大志在踌躇,徘徊,徬徨了几次三番之后,竟然扯着嘴对她嘿嘿一笑,“结巴妹,你的手真凉,我上次送你的手套呢?你怎么没戴?”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结巴妹抽紧的心松开了些许。
“丢,丢掉了——”
手套丢掉了?
江大志神色沉了沉,重新迈开步伐,声音低了,“哦。”
眼皮儿垂下来,结巴妹不说话。
两个人没有走出几步,江大志不太喜欢这样的安静,又自言自语一般说:“这里一共有33级台阶,结巴妹,你说电影院建造的时候,他们的老板是不是盼望着升升的意思?”
“……不,不知道。”
“你还记不记得,咱俩以前每次来这儿都喜欢数台阶。来来回回要走好多遍,数好多遍……”
“嗯。”小结巴依旧低着头。
三十三级台阶,她或者会忘记许多事,但却不会忘记这个数字。
以及,关于这个数字的那些回忆。
她不咸不淡的嗯嗯声,让江参谋又心烦了,“对了,那个程医生是心内科的?”
没事儿,gān嘛又提到这个名字?!
小结巴的单纯,自然揣摩不透他吃味儿的心思,垂着眼皮,她点头,继续说,“嗯。”
“他叫什么名字?”
“程,程家明。”
“果然,连名气都有学术气息,和你们家真是挺配的……你父母这回没有啥意见了吧?”明明心里不慡,偏偏又要不断提起来,。喜欢一个人,总是在某些jī毛蒜皮的小事儿上反复琢磨,多少男男女女的感qíng,都飘在那个点儿上,不够洒脱,就是一个大的问题,江大志也是如此。
闻言,小结巴没有说话。
她的父母的确是喜欢程家明的,天天都催着他们能有什么进展。
可是,她不爱撒谎,又不想像七七说的那样直接承认,让江大志难过,诛他的心,挠他的神,让他食不安,寝不宁,觉得生活了无生趣,没有了她连金钱都没有意义。
江大志没有继续说程家明,在他俩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时,突然冒出来一句,“结巴妹,其实,都是我对不住你,当然,还是你的父母。那时候,我爸妈的做法的确是伤了他们的心。我真的能理解他们不待见我的原因。要是换了我自己有个闺女,去男朋友家里受到了那样的伤害和委屈,我也不会谅解的……”
“没。过,过去了……”
想到那事儿,结巴妹心里还真的没有完全落下去。
那天,她像一个红屁股猴子似的被村民们围观着指点,人家说她是傻子,是结巴,是城里有毛病嫁不出去的闺女,根本配不上优秀的江大志……
那一天,在她被父母保护得完好的人生里,是最为灰暗的一天。
江大志也沉默了,为了自己的话。
如果他有一个闺女……
忽然之间,一个蛮诡异的念头在脑子里闪过。
如果他真有一个闺女,能像结巴妹一样,是个小小的粉团子,说话也结结巴巴,一害羞就小脸儿胀得通红,不知道有多么可爱呢?为什么他的父母就是不能明白呢?这么多年的斗争下来,他已经不敢奢望父母能理解他的感受了。
一个时代的人是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永远不能理解另一个世界的人。
喟叹一口气,他小声说:“前面天桥上就是卖排叉儿的,要不要买点?”
排叉儿是结巴妹非常喜欢吃的小吃,两个人每次来新世纪看电影,散场时她都会买上两袋。打开一袋边走边吃,笑得小脸儿红扑扑的。而另一袋儿她还要带回家去吃,足见她有多么喜欢这种食物了。
可惜,这一次,她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不,不用了……”
“你不是喜欢吃么?”
“……不,不了。”小结巴继续摇头,不给解释,脚步迈得更大了一些。随着她急促的脚步,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同爆布一般流泻在她纤弱的肩膀上,发梢随着脚步在舞动,在这个冬日里,摇曳出一种特别温暖的弧度来。
这种弧度,是江大志最喜欢看的。
他偏爱看她发梢甩动的模样儿……
伸出手去,他像以往那样儿轻触了一下她的头发,脑子无端端的就产生了好多旖旎的幻想来。
他记得那一天,她也是这样披散着头发,紧紧抱着他,说她想要他……
他还记得,她羞得嫣红的小脸儿,还有彼此之间狂烈的心跳。
手指上的发丝触感生温,如同心湖里长出来的水糙,一点点缠绕住了他的心脏。
想要解开束缚,已不能。
“……到,到了……”
走到汽车边儿上了,小结巴有些尴尬的提醒正在失神的男人。
江大志目光一暗,大脑获得清明之后,换来的是他长长的叹息和无奈。
“嗯,上车吧!”
握了好久的手,终于松开了。
手心在凉风下的冷意传来时,小结巴有些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松开了手,到底是解脱了,还是空虚了!
……
……
准备拯救小结巴的宝柒同志,正在期待被拯救中。
自从上了冷枭的车,就被他带着一路出了京都城,不知道究竟要去哪儿。道路越走越偏远,汽车上了高速,速度越来越快。就这速度,也差不多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地儿停下来。
噢买疙瘩——
下车第一反应,宝柒只想说这四个字。
极其远眺,巍然屹立的大山近在眼前,一片郁郁葱葱的大森林,宁静而又致远,了无生烟,安静得仿佛一个历经过无数岁月沧桑的老人。
来之前,二叔说带她去一个好地方。
她承认,这儿确实是一个值得惊喜的好地方。
尤其是大晚上的,gān点啥坏事儿都方便。
到这里,汽车已经不能再前行了,冷枭将车停留在了山脚下,带着她沿着长满青苔的小道往大山深处走去。一路上各种植物不时伸出枝桠来挡道儿。行走在山沟里时,更有许多不知名的鸟儿暗夜惊魂,扑扑腾腾地扇动着翅膀从树森里飞出来。
宝柒惊诧之余,每每抬头,都能在不太明亮的天光中,看到鸟儿掠过糙丛或者冲入林中呼啸的样子。
额!
景色好是好,别致是别致。
可是,置身于这种能听见山中水滴的悠静声,难道他不觉得忒可怕吗?!
尤其,可恶的男人连她的手都不牵一下,任由她在山里走得歪歪斜斜。
丫到底要gān嘛呢?她没有问。
因为不管他是要先jian后杀,还是要先杀后jian。对于这位爷已经做出来的决定,她都知道没有办法拒绝或者挣脱,还不如配合死得好看一点,走一步看一步。
大山深处。
宝柒的脚已经酸涩得走不动了,窝在一个山坳子里,她背靠在一颗合抱着的大树底下,累得直粗喘气儿,不管说什么都不走了,“二叔,我走不动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抬腕看了看军用手表,冷枭皱眉。
坐在她的旁边,他还是心软了。任由她休息,专心鼓弄起来自己从车里拿下来的背囊。
“二叔,你在搞什么?”瞧他一副专注着拧眉的样子,简直像在做战前准备。
冷枭不回答,侧脸的轮廓在深山暗夜里显得冰冷而yīn鸷。
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天生细胞敏感的宝柒同志,觉得越发不对劲儿了。
“二叔……喂?”
“嗯。”终于回答了。
“你在gān嘛呀?”
抬起头来瞄了她一眼,男人还是不说话。
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他,宝柒这才看到原本他在组装一支m200狙击步枪。眼睛锃亮,她现在无心再欣赏大山的黑夜景致了,说话声音兴奋了不止一点点,“喂,二叔,你是不是准备带我去做什么偷jī摸狗的坏事儿?执行特殊的神秘任务?到底是杀人,还是绑架啊?”
冷枭唇角微抽。
还真是具有丰富的想象力。
在大山里面来,杀谁?绑架谁?
“喂,你专程从城里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该不会只是为了打几只山jī野味儿回去饱腹吧?”见他不作声,宝柒继续猜测。
打山jī?狙击枪打山jī!
听着她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好奇声儿,枭爷的俊脸铁青一片。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还真心没有想到这小流氓胆儿真不小。大半夜的被拐带到这种地方来,不仅没有半点害怕或者惊悚,反倒像打了jī血似的兴奋。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她现在这股子劲儿,估计让她去杀个人她也会毫不犹豫下手的。
当然,他带她来的目的很简单——提前体验野外生存。
因为还有一天时间,她就要参加集训大队的小考了。
首次考核的科目,还是他自己定下来的。
他知道宝柒没有过这样的经验,虽然相信她有过人的执着和坚韧xing格。但是,他却不能由着她什么都不懂和其它人一起接受那种严酷的野外生存考验。因此,他必须提前教会她一些必备的野外生存技巧。
咔嚓……
枪支上膛,他向远处瞄了瞄,动作帅气,声音冰寒。
“宝柒,如果你身上什么都没有,能走出这座绵延几十公里的大山么?”
一听这话,宝柒刚才期待的兴奋心qíng就没有了。
难道丫还真是为了来折腾她的?挑了挑眉眼,她扭曲着脸蛋儿,恨声说:“刚才不是我自己走进来的,难道是你背我进来的呀?”
“不仅能走,还要在山里生存。”
“我又没疯,我为啥要在这儿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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