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几个人一听就怂了,他们敢惹花猫吗?要是在派出所里说错一句话,出了这个门指不定就在哪儿挨砍,怎么残的都不知道。所以这几个是诚惶诚恐地把事儿都往身上揽,都是他们酒后闹事,花猫那是见义勇为,英雄救美,虽然本来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可是被他们几个你一句我一句地就快把花猫变成活雷锋了,连他们头上那伤都是自个儿磕的。听得派出所里几个值班民警是哭笑不得。
于是,批评批评教育教育,花猫就这么放了。
花猫从派出所出来,天还没亮,浓重的黑暗。这一出来,他随便走着,还是没地可去,也哪都不想去。
刚才在里头耍弄了一通小警察,没觉着,现在压着的酒后劲上来了。有人酒高了要睡觉,花猫反而不是睡,而是说话,他会跟人说个不停,说了什么第二天睡醒就忘,连跟谁说的都不记得。
可是现在花猫没人可说,他也懒得找人说。他就那么沿着派出所外头那条马路摇摇晃晃地走着,旁边就是江滩,天色有一稀朦胧,花猫突然想看看日出,他一屁股在江滩上坐了下来。
他就那么朝着东边儿的方向,坐着。
在花猫这个大混子的心中,还有一丝丝陈志qiáng。那个陈志qiáng曾经是个细腻的,làng漫的,爱幻想的少年。喜欢闻校园里桂花的香味,喜欢抱着收音机听广播里的评书,在家门外的地摊上翻小人书看,痴迷地看里面的爱情故事……
那个陈志qiáng有很多làng漫的小心思,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去喜欢的地方,看山,看水,看风景,在阳光里chuīchuī风,互相调笑着玩耍,牵着手走在人群里,再悄悄刮一刮对方的手心。
现在花猫冲着东边的天空,等看日出,做着一个大混子不会做的纯情的事情。
鱼肚白渐渐出现,被云层包裹的天边微微泛金,花猫出神地瞅着,想起了小小的陈志qiáng,想到他终于发笑起来。
他曾想和一个人一起看日出,他听丁文说过,和爱人一起看到最早的一道霞光,就是最làng漫的事情,就是最美妙的爱情。
明年他就三十了。坐在这儿看日出的,还是他自己。
花猫的面孔卸去戾气,和那夸张的娘娘腔模样,只有满面的风尘和烟草里的疲惫。
花猫也不记得后来他gān了什么。他又买了几罐啤酒喝光,就像个流làng汉那样躺倒在马路边上,在天亮前的寒意里醉意朦胧地缩成一团。有一辆车开过马路,又停了下来,倒了回来,停在了他旁边。一个人下了车,把他扶起来。
“陈志qiáng,”
花猫被人拍了拍脸,睁开眼,看到一身警服。
“醒醒,喂!”……
顾飞刚下夜班,在天蒙蒙亮时出了派出所回家休息,开出没多远,看见了倒在路边的一个人。他停车回来看个究竟时,看到了花猫醉醺醺的脸。
花猫甩开顾飞要把他拉起来的手,坚持坐回江滩边上,顾飞怎么拉他都不肯起来。
后来的事,花猫就断片儿了。
他只记得他叫嚷着“我要看日出!”然后酒劲源源不断地涌上,他开始说话,说得停不下来,他说了很多很多,好像终于逮着了个听众,说得没完没了,把他脑袋里那些压了很久的话都像开了闸门的洪水一样一股脑地往外倾倒。
他说起他的这些年,说起那些有家有口的弟兄,他说房宇,说他对房宇的那无望的爱恋,说起外面人五人六、关起门来像个孤魂野鬼一样的滋味儿,说到后来花猫哭哭笑笑,一会儿叫嚷,一会儿痛哭。太阳升起来了,他看到了日出,而他对着金光万道的霞光发疯:“为什么?!为什么就没人爱我??”
花猫嚎哭,呜呜地哭……
☆、第 8 章
花猫一睁眼,看着陌生的窗户,半天没反应过来在哪儿。
等他支棱着坐起来,撑着脑袋回想,看到从门口进来问了一句“醒了?”的人,花猫是真断片儿了。
“……你?这哪儿?”花猫看到顾飞,甭提多错愕了。
“我家。”脱了警服的顾飞,穿着家常的短袖T,牛仔裤,和警察时候很不一样,就像个清慡帅气的大男孩。要是在街上碰到这样的顾飞,花猫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你家?”花猫脑子里犁地似地犁了几遍也没想起来,昨晚上他就只记得灌着啤酒等日出了,至于后来怎么着了,跟拉了电闸似的断了电,啥印象都没有。别说怎么到这的,连碰到顾飞这码事都完全没印象。
“是你把我带你家来了?”花猫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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