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不在焉抹着身上沾的浊液说:“为何跟我说这个,玫姨过去待我是好的,我总不愿恨她。”他瞧着我笑道:“说着不恼却下毒害她,你也不知道自己恨着谁,但凡不如意必要赶尽杀绝。我曾经早看破你,却不忍说出口,到现在竟连埋怨也不敢了。瑶瑶,你问什么叫沧海桑田,我总能告诉你,我……”
他正说着,宋榕板了脸走过来,我不爱听马占没完没了念叨,从他怀里跳下来,扑到宋榕身上磨蹭着撒娇,谁知他避我如蛇蝎,皱起眉嫌恶着躲到老远。
马占哈哈笑起来:“好瑶瑶,真有人不睬你,快过来对我说些好听的,我高兴了把你背上楼,一直送上chuáng。”我瞟着他轻轻笑道:“不消一会儿他又要巴巴赶回来,别管现在多神气,药瘾一发作只能像狗到处爬。”
他怔一怔不言语,扯了衣服披在我身上,肌肤再挨到一起,温热的汗水互相晕染,我勾着地上团的皮毛,脚趾裹进那丛柔软里,好像被一只幼shòu拥抱住,用柔软的肚皮蹭我的脚,全身心都被驯服。
马占昂起脸又要吻我,忽然有人上来,下人急星急火送来电报,他连忙接过来看。我凑在他怀里瞧得真切,原来边境又起了差迟,越南运毒的路子本该一马平川,偏他打一开始便走的不太平,也不知犯了哪路神仙,这次更是一败涂地,连人带货全被扣在境外。
他哪里吃过这样的亏,恨得要把牙根咬碎,宋榕见状忙赶上来,马占对他道:“外边出了差子,我得出去走一趟,家里jiāo给你,怕免不得要有人趁火打劫,你舍出命也要护好封瑶。”
对方愣了愣,心里已明白八九,对他劝道:“大不了拿别处的盈额补亏空,还不知对头是哪一个你就冒失着往外跑,我只怕……”马占看着我幽幽道:“哪有这般简单。这次若是不明不白认了载,日后再别想踏进这条道。”
我笑着问:“你可是依我说的法子走了封家过去闯的路?那里以前是太平,却不知现在归了谁。”
宋榕面色一变,刚要说什么,马占笑道:“偏我耳根子软,真就信了你,若不是瞧你近来乖的紧,真该拉到桌上打一顿屁股。”我当他真的要打,连忙吓得跳起来,像个兔子逃出去。
话说马占,虽有豪杰的作为,却无豪杰气量,手上握着一帮糙莽流匪,行拼死杀敌之勇,及到行权理事却无可容之人,身边只一个尚能担当的宋榕,却是从chuáng单滚下的。
偏他正是一门心思把握权势,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不但不知疲倦,反倒甘之若饴,前方既来了战况,忙不迭打点人马上前迎战,不容半分耽搁便要前往。
我见他要走,自然极力挽留,扯住他的衣襟不依不饶的纠缠,他哭笑不得蹲到我身边安抚哄慰,最后被bī着赌咒,说就是死了,也会再回我身边。作好作歹要宋榕把我抱上楼,才脱身出了宅子。
我窝在chuáng上发了脾气,宋榕站在门口瞧着我,他jīng神虽有不济,脸盘却仍俊秀,面颊上浮一层流光浅金,眺着眉眼朝屋里观望,好半天舔了舔gān枯的嘴唇问我:“你究竟如何发的疯?瞧着像好人,却分明不是好人。”
我听不懂他说话,抿了嘴笑道:“哪个跟你说我疯的?叫马占撕他的嘴。我只是近来记xing差,想不起自己娘亲是如何死的了。”
第108章
眼前一会儿晃出染血的剪刀,一会儿又见镶花金钏子齐根没进雪白的咽喉里,我仿佛听着各样的声响一阵混闹,思忆在嘈杂里停顿,扭过头仍是生起马占的闷气。
他轻轻颤一下,身子比初见时更显单薄,宽肩膀几乎支不起脖子,手扶着墙摇摇yù坠,顷刻之间忽然汗如雨下,踉跄着迈过来,紧咬着嘴唇直直瞪向我。
我冷眼看着,知道那是犯了瘾头,开了抽屉拈出一包药,撕开袋子把些许的粉末倒在地板上,他眼见着一束白色直泻到地上,身子猛的一震,刚才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忽然趴到地上对着那堆白粉舔起来。
我伸脚踏在他头上,脚趾勾弄着漆黑的头发,盘着手眯眼笑道:“你也节制些,马占见你吃这个总要不高兴,迟早不准再喂下去。”话说着马占,他自走后便音讯全无,所发的电报如石沉大海不见回音,那一处穷山恶水,若真出了闪失,纵有天兵护体也难全身返退。
我心里记挂着惶惶不得终日,夜阑梦中见他满面鲜血爬上chuáng,尖呼着惊醒过来,冷汗浸透薄杉。
这些天里,宋榕越发的消瘦,一双腿原先还是肌理明晰,随着动作在衣杉里浮动,不过几日竟被熬得骨瘦如柴。那药虽为虎láng却也不该这般铄肌销骨,只怪我心肠软弱,每见着他面露难色便寻药给他,瘾头随着计量水涨船高,毒剂积于体内几乎让他成了废人。
只是日久天长偶有倦怠,难免会忘了喂养,药瘾一发作他啼叫着满屋子乱撞,撕心裂肺只恨不能把天掀下来。我唬得忙喊下人上来制止,两三个膘形大汉qiáng压住他,漂亮的面孔在地板上被挤得变形,他耐不住骨ròu里横冲直撞的苦痛,蜷着身子在地板上打滚,额头撞得地砖“嗵嗵”作响。若是在半夜里听这惨叫,真如刚从油锅爬出来的恶鬼,被自己焦皮烂骨吓得哭嚎。
待到清醒,他自然要恨上我,只是仍揣心高气傲,硬抻着凛然不屑跟我纠缠,如此我们倒也相安无事,两人怀着各自忠贞的坚持,战无可战,守不可守,齐齐望眼yù穿等着马占返回。
下过两场雨,院子里肥厚的叶子被洗出莹莹新翠,乱花随着风沸沸飘零,刚刚还吣着露珠倚在枝头不胜娇宠,转眼便被bī得托与污泥。
从阳台望过去,天空是一尘不染的蔚蓝,像是蘸在宣纸上的蓝宝石粉,和了水调配得浓烈,颜色几乎晕透了阿诗纸,蓝得叫人胆战心惊。
我在房里看书写字,照着瓶子里养的石榴描工笔,宋榕熏黑着眼窝在一边照看,我偏要使了狭促戏弄,扬手将毛笔甩得老远叫他捡。他起先是不动,后来只得起身默默拾了拿回来,我把指上抹的颜色揉到他脸上,见他仍是不恼,不禁呶了嘴道:“真真没有眼力价,你有空像个影子跟着我,倒不如叫人料理去花园,这宅子过去还漂亮,现在简直不像样,那些蔷薇花开得惹人烦,倒不如全拔了gān净。”
他皱着眉听我聒躁,终究不耐烦走出房。过一会儿下人送茶上来,我正往纸上涂抹灼艳的红石榴花,随手摸起茶杯朝杯底试探,手指拈出一张纸,正见上书“客已入甍中,困shòu犹斗”。
每一日都不得空闲,如此太平了一个月,宅子终是来了客,马占不在家,诸事都由宋榕作主,他一见那人便改了脸色,我正坐在沙发上翻纸册子,瞧见佛爷满面红光走进房,一进门先脱了帽子朝我问好,便笑着叫人搬个锦凳给他坐。
这人上先前打着宋榕的主意,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被一口咬断了命根子,如今虽成了阉货,jīng神却是慡朗,眼睛仍像个爪子往宋榕脸上勾。
我刚要作些寒喧,宋榕冷着脸喝命下人带我上楼,他一大早吸饱了药,此时说话倒有气势,我只得起身退下去,刚走上楼梯,就听着身后ròu体拍击,宋榕喝骂道:“下流胚子敢欺负到你爷爷头上!有种等着大哥回来,瞧你还敢乱吭一声!”佛爷尖着嗓子笑道:“你主子再厉害还不是栽给我主子。”
52书库推荐浏览: 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