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梁平安一进门,就叫了一声。
刘凤英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勉勉qiángqiáng招了下手,也显得力不从心,声音也没什么底气:“平安啊……”
梁平安赶忙坐过去,握住刘凤英的手,这手没从前那么粗糙了倒刺也少了,但是褶子一层层的皱巴巴的,是病痛和衰老的痕迹。早两年,刚到城里的时候,刘凤英的生活可以自理,梁君文出生那两年她还能帮着带带,也有点jīng气神儿,后来这病越来越严重,孩子也看不了了,走路不稳上厕所都得要人扶着,起初梁平安请了看护白天在家里照顾刘凤英,家里地方小,一套小户型的公寓楼到处堆着刘凤英的东西。赵小雨没说什么,后来刘凤英自己非要去疗养院住,赵小雨也没拦着。梁平安事后算下来,疗养院的花销与请个看护也没差多少。
刘凤英挺知足了,梁平安每周至少能来看她三四次,一个月带着文文和赵小雨也会过来几趟。行了,自己都这样了,废人一个,拖累了儿子这么多年,天天吃药疗养的纯粹就是在烧钱,反正都是等死呢,每天也不过盼着梁平安能过来一趟,说说话,就成了。
说到一半,梁平安正拿着一个苹果削皮,要切成小块儿的喂刘凤英,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个生号码。
梁平安有些犹豫,他工作和家里用的手机号是分开的,按理说,不该有陌生号码打他私人用的电话。稍作犹豫,他还是接了起来,“喂?”他漫不经心地问,歪着脑袋夹着手机,手上还忙着削苹果。
手机是新出的,赵小雨送他的,音质清晰质量不错,人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
梁平安又喂了一声,还是没人回话,仔细一听,那边有轻轻的呼吸,看来是故意不说话。许是打错了?梁平安这么一想,手头上正好切完了苹果,就应付了一句:“没事我挂了。”
刘凤英微弱地唤了一声:“平安?”
手机滚到地上,屏幕上通话的时间一秒一秒跳动着。梁平安如梦初醒,猛地抬起头来,好像溺水的人喘了一大口气。紧接着又被更深的漩涡拉进了水里……他弯下腰,迅速挂断了电话。然而却断不了脑海里一遍一遍播放的声音。
“学长。”
学长……
学长……
学长……
刘凤英担心极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的儿子露出这样的神qíng,不是愤怒,不是悲伤,不是痛苦更不是快乐,这不属于任何一种能形容得出的表qíng,然而只是看着就让她心疼。
“平安……”刘凤英把gān枯的手掌抚上梁平安绷紧的面颊,“平安,怎么了?”他糙糙解释了两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出去,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很快后背就冒出一层细汗,然后是发际,直到一滴汗水啪地从他的睫毛摔落嘴角,他才猛地停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蹲在地上。
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排红色的尾灯,一排huáng色的前灯,一排向东流,一排向西流,前行,前行,不回头。
人真是奇怪,多少年没说过的故事,多少年没听过的歌儿,多少年没吃过的食物,多少年没见过的人,哪一天冒出一点蛛丝马迹,就能让人全都想起来。记忆,感qíng尽数逆流涌回,像huáng河决堤,像江湖入海,盛大狂bào得人力无法阻止。
43四十三
这一晚梁平安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晨一上班就被科主任叫去了,下午时他简单收拾了东西,给家里通了电话,就乘上了去首都的飞机。那边有个研究会,本来该是科主任去的,临时有大型手术绊住了,没办法换了梁平安和院里的一个专家去。这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同时日程紧迫,任务繁重,这事来的正是时候,梁平安感到自己的qíng绪和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上边,等他再想起那个电话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不论心态还是qíng绪都已经很平静,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回拨一下,不过既然对方没再打过,恐怕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这样很好。
这次研讨会下榻的酒店级别很高,一起来参加的有不少医学界的泰斗。梁平安想起这里有熟人,下午抽了个空,跟同事打了招呼就出去了。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SUV,银灰色的流畅线条十分惹眼,很符合主人的xing格。梁平安刚出酒店门口,就看到一个男人潇洒地靠在车上,戴了一副墨镜,打扮的挺时髦又有那么点成熟的魅力,他看见梁平安,摘了墨镜,露出一双满是笑意的凤眸,然后挥挥手跟梁平安打招呼,两人在外边拥抱了一下,顾凛之特高兴地拍拍梁平安的后背:“好不容易来一次,走,带你去玩玩。”
梁平安有点无奈:“我可是结婚的人了。”
顾凛之嗯了一声,又开起了玩笑:“多想了吧。我是带你去泡温泉,新开的,就在近郊,走吧。”
路走到一半,梁平安的手机响起来了,是一起来的同事,挺着急的找他,顾凛之的车刚开出最堵的地方,再回去就太耽误工夫了。左商量右商量,对方gān脆决定去找他。
梁平安说了好半天,顾凛之在一边听着也猜了差不多,cha了一句:“你这次来是开什么会?”
梁平安把手机放回去,回答他说:“主要是关于神经遗传病与脑血管疾病的治疗,检测。国内有人发了一篇论文,讲中医疗法,挺大轰动的。”
顾凛之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我知道这个!我爷爷前几天还提过。”
梁平安正好问了一句:“你爷爷身体还好?”
顾凛之一点头:“老爷子jīng神着呢。”
这里的温泉挺有意思,还分绿茶泉玫瑰泉的,颜色也是红的绿的什么色都有。两个人在换衣间脱衣服,梁平安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顾凛之竖着耳朵,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等梁平安终于换好衣服拿着毛巾进池子的时候,顾凛之已经泡了半天,正舒舒服服地半眯着眼睛,一见他就用一种不太正经的眼神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跟探照灯似的,梁平安没当回事,坐在顾凛之旁边。
顾凛之转头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前几年梁平安结婚时,他借着酒劲儿把人压上chuáng,两人打了一架,他才知道原来梁平安的力气也不小,清醒后就好好谈了一次,他当时已经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冲动,后悔自己的失态。于是梁平安就全然的放心了,他是真坦然,便以为所有人心里都和他一样坦dàngdàng。纵使梁平安这些年不断改变,就某方面说,他仍然保留了心底最真实的部分。
顾凛之一直有个心结。这心结就在梁平安身上,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当年沈贺没有出现呢?他和梁平安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这问题是无解的。或者说答案更残忍,因为梁平安到底是喜欢女人的,没有沈贺,他gān脆就去结婚了,跟他连小手指尖儿的关系都没有。顾凛之用温泉泼了下脸,一抬脸又露出满眼坏笑,凑过去动手动脚,一边假装陶醉地说:“哎平安,你这也三十了,啧啧,这手感怎么比当年还好?来来快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秘方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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