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原璟坤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感觉井建业不会轻易离开,换个说法,井建业可能无处可去,会不会还停留在别墅附近?
原璟坤翻身起来,换好衣服,拿起钥匙,不忘带上钱包和手电筒,走出别墅。
别墅区在夜晚格外静谧,原璟坤在别墅周围来回溜达几圈,没见到任何身影,在他转身要回去的时候,猛然发现角落里的yīn影,靠着手电发出的光亮,壮着胆子走过去。
果然是井建业,他还真的守在别墅附近。夜凉如水,井建业紧裹外衣,蜷缩在别墅花园的外沿处,昏昏yù睡。
“伯父,伯父……”原璟坤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害怕力度太重会吓着他。
“嗯?”井建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思维迟缓,反应慢,好半天,才认出原璟坤,慌张地坐直,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我,我不是……你,他……”
“伯父,您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这么晚了,我送您回家吧。”原璟坤扶他起来,脱掉外衣,搭在他身上。
“我……我……不回家。”井建业话说不利索,窘迫之qíng溢于言表。
“伯父,您……”原璟坤从他的表qíng中明白一切,没说穿令他尴尬的实qíng。
望向四周,深更半夜,肯定打不到车,唯一的办法,走到地铁站。
原璟坤搀扶着走不稳路的井建业,十分钟的路程,他俩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原璟坤累到全身酸疼,一直qiáng撑着,感叹他的体力确实不如从前,今后要加qiáng锻炼,不能继续好吃懒做。
暂时没更好的去处,原璟坤把井建业安排到附近不远的酒店,幸好,他多个心眼,带着钱包,不然,井建业今夜肯定要喝西北风。
安顿好井建业,原璟坤没急着离开,既不放心他孤零零地住在酒店,又好奇他和龚熙诺之间所发生的故事。
井建业毫不避讳断断续续地叙述二十六年前抛妻弃子的经过,原璟坤从他毫无逻辑的话里,了解到当年的真相,至于他为何会沦落到如此落魄的地步,井建业没说,他也不好意思问。
“当年,跟着魔一样,死活非要甩掉他们母子俩,一刻都等不及……”井建业语速缓慢,眼神游离,抬起gān枯的手,抹掉回忆带来的泪水。“现在,我被人家甩了,成了没人要的老东西……报应啊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伯父,不要这样说。熙诺需要时间,重新来接纳您。相信我,我了解他,给他一点时间,他会原谅您的!”井建业满是苍凉的语气让原璟坤心生不忍,安慰他。“他,他会体谅您的苦衷。”
“苦衷?”井建业苦笑。“我的苦衷就是喜新厌旧,我的苦衷就是抛弃结发妻子,亲生孩子,去和别的女人逍遥快活,我的苦衷就是对他们耍尽卑鄙的手段,我的苦衷就是……去伤害他们的理由吗?孩子,年轻人啊,不能犯错,一旦犯了错,毁掉的是一辈子!时间,我等不及了……”
面对深深自责的井建业,原璟坤搜肠刮肚想不出合适的话语,接过他递来的一张薄纸,望着上面糙书一般的字体,面色瞬间僵住。
胃癌——两个字被无限放大般地映入他眼中。
“若不是我时日无多,我也不去打搅晨晨的生活。我知道,我没资格再认他,没权利再要求他叫我一声爸爸……我心里明白,甭管我变成什么样,都是自作自受,都是活该。可是,我不甘心呐,二十多年来,我一闭上眼睛,都是他妈妈和他的身影,说出来,可能你也不信。谁都会想,我要是这么重qíng重义的,还能离开他们?不过,人啊,总是这样,在身边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宝贝。”井建业叹口气,咬重字音。“晨晨,是我儿子啊,我,是他爸爸!”
原璟坤攥紧手里的纸,对井建业泛起无限的同qíng:“不不不,伯父,您不要这样想,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没有什么治不好的病。熙诺,他……他很快,很快会想明白的,一定会的。”
井建业忽地握住他的手,焦急且迫切:“我,等不及……”
原璟坤安抚好井建业澎湃的心绪,直到他安睡后,才离开酒店。
回到别墅时,天已大亮,出门太匆忙,忘记戴手表,原璟坤不知道究竟几点钟,害怕吵扰到还没起chuáng的龚熙诺和龚玺,轻手轻脚地走进别墅。
芹嫂听到门响动的声音,迎出来:“原先生,您回来了。”
“嗯。”原璟坤边换鞋边向里面张望。“熙诺和媛媛呢?”
“噢。龚先生已经带媛媛出门了,快八点了。”芹嫂接过原璟坤脱下的外套,回答他。
“是么?那,熙诺问起我了吗?”原璟坤想要确认龚熙诺知不知道他半夜三更出门的事。
芹嫂摇头:“那倒没有。原先生,现在吃早饭吗?”
“我不饿,一会儿再说吧。”原璟坤有些失望,他彻夜不归竟然没引起龚熙诺的注意。
原璟坤来到二楼,推开卧室的门,里面的景象和他半夜出门时候一模一样,看得出来,龚熙诺早晨根本没进来过。
原璟坤泄气地坐到chuáng上,拉过冰凉的被子,一阵眩晕感没有预警地袭来,抓着被子的手不自觉地使上几分力气,身体向后倒去,顺势倚在chuáng头。
可能是一夜未睡的关系,脑缺氧的厉害,原璟坤来回摆动几下头颅,眩晕感减轻许多。折腾一宿,腰酸背痛肩膀疼,双手撑起腰,昂起头扭动脖子,缓解疲乏。
原璟坤的动作猛然停住,想起什么似的,掀开被子,几步来到书房门前,握住门把,顺时针旋转,门啪地被推开。
还好,龚熙诺没反锁住书房。
书房一如往常gān净整齐,如他所料,龚熙诺肯定是一夜无眠,坐等到天亮。
原璟坤来到书架前,手指快速划过各种书籍,眼前一亮,停在一本龚熙诺不常看的书上。
原璟坤抽出这本书,动作太大,两张泛huáng的照片由里面掉出来,叠错地落在地板上。
他弯腰捡起来,一张是三口之家的合影,漂亮的妈妈,帅气的爸爸,可爱的孩子;另一张是女婴儿的满月照,咯咯地笑着的婴儿略显瘦弱,眉眼间与龚熙诺有几分相似之处,应该是龚熙诺的妹妹井曦。
原璟坤长久地盯着那张全家福照片,龚熙诺的妈妈不施粉黛,清新自然靓丽的面容布满浅笑,黑顺的长发挽在脑后,典型的贤妻良母的形象,给人安宁温暖的感觉;龚熙诺的爸爸高大英俊,虽然表qíng严肃,可仍能看得出眼底的喜悦。
乍一看,龚熙诺的长相比较像他妈妈,仔细观察之下,他的五官还是像他爸爸多些。
尤其是成年后的龚熙诺,和井建业年轻时候的形象相比,竟有九分相似。
原璟坤拿起相片,刚想放回去,无意中瞥见背面的一行字,字体扭捏,一看便知出自小孩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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