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飘的四合院里,少年温暖的气息,温暖的掌心。
身子一阵哆嗦!
她的心,很痛。如同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漩涡,它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像是被放了个空,很空!
良久之后——
“烈火,这是哪儿?”讷讷唤着儿子的名字,沈老太太的目光终于离开了桂花树和棋盘,再次张望着四周,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有一些场景,似乎鲜活地在她脑子里跳跃着,存在着,像是真的,又像是就在眼前,可是,当她仔细回想的时候,她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火哥笑了笑,“妈,这是咱们家啊。”
怔了几秒,沈老太太望了连翘一眼,与她的目视对视片刻后,终于回归了自己的本位,似乎了然于胸地点了点头:“哦,怪不得这么熟悉,我想,我以前肯定住过这儿。”
冷硬的唇拉成一线,火哥望着母亲的脸色,眼神颇为复杂:“妈,当然是住过的。在我十岁之前,咱们一家人就是住在这儿。奶奶,还有爸爸……对了,还有宣姨。”
“有么?我想想啊……有么?”
沈老太太愣了愣神儿,眼神又恍惚了,慢腾腾地将头偏了过去,望向怔立在旁边的宣姨。
俗话说,心中有鬼,必定心虚。
做了贼的人,望见了失主,再装得像都有限。
在对着不知qíng的邢爷和翘妹儿时,宣姨可以很容易就佯装淡定,因为她知道他俩是永远不知道内qíng的。
可是,在面对知道真相的亲姐姐投过来的询问目光,不可避免的,她的脸上有刹那的变化,眸底深处,瞬时掠过一抹慌乱。
很快,很快!
一闪即逝,再仔细看时却又全是淡然。
不过,善于捕捉的邢爷,眸色猛地一黯。
不得不说,宣姨是个伪装的高手,一秒后脸色即宣告恢复,掺抹着沈老太太的手臂,她无限酸涩地说:“姐,咱俩姐妹啊,先进去再说话吧?孩子们都陪着杵这儿,多难看啊,呵呵……走吧走吧,老姐姐……”
说完,扶起沈老太太,往正屋走了进去。
连翘拽着转着眼珠子到处张望的三七小美妞,望了沉默不语的火哥一眼,跟在了她们后面。
正房的客厅有些老了,可是从布置上来,依旧是华丽堂皇。作为此时捉妖大戏的首要道具,这里,火哥早就已经jīng心布置过了,收拾得很gān净,很整洁,一应果品摆放在案几上,很齐全。
扶着老太太,宣姨微微感叹:“姐啊,这都几十年过去了,这儿啊,还是老样子。”
“是啊,老样子。”
哪料到,失忆的沈老太太接着她的话,认同的点了点头,也说了一句。
闻言,宣姨扶着她的手微微一颤,转眸之后,面上好不容易才牵出一抹喜色来。
“姐姐……你这是,你这是想起来了么?姐姐……”
“我的梦里见过……我记得……”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沈老太太坐了下来,突然伸出手指了指墙角——
莫名的,她苍桑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来,思索着说:“我记得那里,应该有一个……有一个青花瓷的琉璃花樽。”
宣姨神色一凛。
还有,怕!
姐姐说得没错,那是一只她最喜欢的花樽,就放在那个地方,她喜欢它,喜欢用它来cha桂花。
而那个男人,无论有多忙,有多累,一年四季,不管风霜雨露,他都会巴巴地为她带回桂花来,哪怕不是京都桂花开放的季节,他也从未间断。
呵,青花瓷的琉璃花樽配上金huáng色的桂花,又香又好看,配上他俩浓qíng蜜意的笑脸,多刺伤她的眼睛啊!
终于有一天,她心里的嫉妒到达了一个疯狂的极点,如果不找点什么事发泄,她觉得自己会憋屈死。
后来,琉璃花樽终于碎了。
对,是她亲手打碎的,砸碎的瞬间她心里很痛快……
她记得,姐姐捡起破碎的瓷片儿时,心疼得不行,急得都快哭了。
第一次,她心里很痛快,很痛快……
可是痛快之后,是更多的嫉妒。因为那个男人看到后,一把就将她抱了过来,细心的哄,轻声的安慰,没有看向旁边的她一眼,就那样抱着姐姐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她捏着青花瓷的碎片,跟在他们的后面,站在他们的房间外面,听着里面传来的让她痛恨到极点的暧昧言语,手越握越紧,瓷片刺进了掌心,也刺死了姐妹之qíng。
那时候她就发誓,她要毁了她,总有一天,要亲手毁了她……
事后,当姐姐看着她因为‘打扫’破碎瓷片儿被刺伤的手,内疚得不行,心疼的不行。
于是,更加纵容她了。
心里存善的人,看世事皆是善;心里存恶的人,觉得凡事皆是恶。
此事之后,不管姐姐对她有多好,都永远也入不了她的眼了,因为她的心里,住了一只魔鬼,再多的恩qíng,也破解不了她心中那个魔障。
……
眸底流转间,往事如cháo水般翻滚上来,她压了又压之后,似乎特别开心的笑了,“姐姐,既然青花瓷琉璃花樽你都还记得?再想想,再想想……说不定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摇了摇头,沈老太太神色淡然地望着她,没有再接着说下去,转而幽幽叹了一口气。
“雅宣啊,我怎么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眼皮子猛跳……”
沈老太太嘴里猛地冒出她的闺名来,真真儿把她吓了一跳——
一个许多年不曾被人唤起的名字,被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唤出来,刹那间的震动让她智商有些偏离,心脏跳得飞快,以至于,没有办法思考更多的可能xing。
她只记得,上次去景里看姐姐的时候,她是完全都想不起她来的。
而现在,看她神清目明,还亲热地唤起她的名字,哪里像脑子有问题或者失忆的样子?
她很惶恐。
“姐姐,你,你记得我?”
沈老太太点头,目光闪烁。
脸色白了白,宣姨微一皱眉,平日里的镇定至少散了五成功力,有点儿像热锅上蚂蚁。
一时间,方寸大乱。
完全乱掉脑子的宣姨,哪里又会知道,这些全都是连翘按火哥的吩咐jiāo待沈老太太的,在来这儿之前,她俩谈了许久,不过,桂花树下那一段,属于‘穿帮’,不在计划范围之内。
老实说,沈老太太不一定会听火哥的话,但她却一定会听连翘的话。
连翘告诉了她,宣姨是谁,和她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她们之间曾经又有过什么样的过往,将一些经典的‘案例’都一一阐述了,不过却略去了对宣姨的主观看法,只是就事论事。
虽然沈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要她这么做,但是对连翘的话,她从来深信不疑。
此时,气氛有些尴尬。
邢爷冷冽的目光微敛,突然沉沉的笑了笑:“宣姨,我妈她最近总这样,一时想起,一时又想不起……”
心里略松了口气,宣姨佯着失望,叹着说。
“哎,不知道啥时候姐姐才能彻底好起来?……这个样子,看着真让人担心。”
视线落在她脸上,连翘笑了笑接口道,“宣姨,你给她讲讲,你们以前在这宅子里的事儿,帮助她回忆回忆。”
“对,对,还是翘丫头聪明。”宣姨也笑。
可是嘴里答应着,她却踌躇了,往事,回忆,那些纠结的东西,通通都是想不通的,永远都想不通的——
她们姐妹俩,皆是出生京都的名门世家,在父辈那一代定居了香港,禀呈了52书库的女孩子的优点,两姐妹从小就出落得水灵,大方,漂亮。
沈家和邢家是世jiāo,从爷爷辈儿便有很好的jiāoqíng。
大约在沈雅宣14岁那年,姐妹俩跟随父亲辗转从香港回到京都,将生意慢慢转到了大陆。
因此,姐妹俩几乎是同一时间认识的邢远征。
见面的时候,邢沈两家的父母望着青涩的小儿女,在席间,将联姻的事戏言谈起。那时候,不过玩笑罢了,没有人说要邢远征联姻的姐姐,还是妹妹。
沈雅宣比姐姐小三岁,14岁的她qíng窦初开,对22岁风华无双的邢远征仰慕不已。在父母饭桌上的笑谈声里,她不时地瞟着对面的男子,心里那只小鹿已经开始乱窜。
然而,缘分的事儿,真是上天注定。
学贯中西,俊朗无匹的邢远征独独和温雅娴静的沈雅如看对了眼,从那时候开始,他跟她的感qíng就比跟沈雅宣的感qíng要好得多。
沈家两老上无父母姊妹,就剩这一双女儿。在沈雅宣16岁那年,父母因一场意外双双去世。临了之时,留下遗言,将姐妹俩jiāo付给邢家代为照管,再次提出联姻,同样没说要嫁的是哪个女儿,而嫁妆则是整个沈家的家业。
……事qíng,其实,在那时候就已经定局了。
从此,19岁的沈雅如便带着妹妹寄居在了邢家,也就是现在这间老宅子里面,而邢家二老待她们俩也是视如己出。
又两年后,21岁的沈雅如刚从京都医学院毕业,就嫁给了26岁的邢远征。感qíng甚笃的两个小儿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结成了连理。
婚后,小两口鸾凤和鸣,夫妻恩爱,好不幸福。
没有人注意到小妹妹的心思。
之后,看着妹妹逐渐长大,从当初那个瘦弱的小丫头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一年一年下去,却不见她谈恋爱,也不见她对哪个男子有qíng,沈雅如着急了,开始张罗着给妹妹物色对象。
在她的眼里,妹妹是很优秀,一定要同样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
可是,不管对方的条件有多好,人有多优秀,一律都被沈雅宣拒之门外。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男人,她一辈子最爱的男人——
那就是,她的远征哥哥。
她一直都称呼他为远征哥哥,在他们婚后也从来不肯改口叫他一声姐夫。或者说,潜意识里,她根本就不愿意承认这样的关系。
直到有一天——
她记得,那是下着蒙蒙细雨的一天。
受不住心里的相思之苦,她跑到了远征哥哥的单位里去找他。哦,忘了说了,那时,年纪轻轻的远征哥哥已经是京都市的一个区的区委书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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