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昱礼老僧入定一样没任何反应,高鉴昕踢了一脚保险杠,报警声尖锐鸣叫,他扯着嗓子喊道:“喂!”
“别叫!”关昱礼兀自低头沉思,“等会儿!”
“你他-妈有病!”高鉴昕气急败坏的骂道。
“是有病。”关昱礼低声说。
高鉴昕斜斜瞅着他,总感觉平时挺嚣张变-态一个人,陡然去掉了嚣张,光变-态就有点瘆人了。
关昱礼两手捂住脸,搓了几下。
松开手,那股欠抽的张八样儿终于回来了,他指着高鉴昕,一字一顿说:“警告你!离他远点儿!”
高鉴昕讥诮的冷笑:“我当你多大能耐,也只会仗着比别人少根筋,就搁我这放份儿!你警告我?凭你?你是他谁啊?”
“就凭老-子喜欢他!”关昱礼趾高气昂道:“老-子心里就他一个!”
“啧啧啧!”高鉴昕不堪卒读,连眼fèng都不想给他一个,“你喜欢他?跟他说去啊?四十多的大老爷们儿,你知不知道臊字怎么写?”
“我是不知道臊字怎么写,我不-要-脸,就你要脸。”关昱礼眯着眼,“心里装着一个,找另一个撩闲。你就是这样要脸的?”
所以说狗咬狗一嘴毛,往哪儿下牙口都能叼到一嘴gān货。
高鉴昕的神色眼见着就动了杀意,对打从来没赢过,却能一把揪住关昱礼的衣领,凭着一股罡气将脑袋压在车顶,扳都扳不开。
“你还敢提芹峥?”高鉴昕鼻翼翕动,因压抑而不平的气息扑在关昱礼脸上,跟雷-管的引信似的,“你从来就是想gān什么就gān什么,喜欢谁就去追,不追到不罢休,是!我承认你敢爱敢恨,可你把芹峥放在什么位置?你当初说喜欢他,追他那么多年,你埋怨他别扭不gān脆不像个男人,可你有没有反省过自己?他为什么不答应你!!!”
关昱礼掰开高鉴昕的手,扯了扯领口,表qíng带着点“对不上号”的窘迫。
只是在他认知里,感qíng这玩意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肖芹峥的血泪史再悲催,他也哭不出来,因为那是过去式,冷饭再怎么炒也是隔夜的。
可李-波就不同,喜欢他不用别人教,热qíng自在他心,就算是用地球直径来阻挡,他也有钻穿地球的毅力,视死如归的认定非他莫属。他的喜怒哀乐全部寄托在李-波身上,为他哭是qíng之所至,不是装腔作势。
能理直气壮的做到“爱憎分明”,他也算是渣得比较清奇的一类了。
“要翻小账儿,叫他自己来。”关昱礼说:“你跟着凑合什么?凭你?你是他谁啊?”
一字不差的高鉴昕刚怼他的话给怼了回去。
从高鉴昕语塞的反应,就能看出彼此之间有脸和没脸的区别。
关昱礼也从高鉴昕的反应,看出了肖芹峥在他心里的分量,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该说你豁达好呢,还是说你孬?”关昱礼感觉自己占了上风,顿时蹬鼻子上脸,“暗恋无望,还帮着他维护和另一个男人的关系?要我说啊,当初你丫胆子放大点,现在还真没我什么事儿了。”
“你就是个混账!”高鉴昕恨不能撕了他。
“我没说我不是混账,那又怎么样?”关昱礼反问道:“总比你一辈子使错劲儿qiáng一百倍,你喜欢肖芹峥就去追他,别他-妈苍蝇似的叮我的人。今儿把话撂这儿,你要敢把李-波当枪使,我他-妈就给你——”
说到这戛然而止。
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电波一般dòng穿左右太阳xué,速度太快,只来得及抓-住支离破碎的细微帧幅。
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高鉴昕把李-波当枪使?这个念头是打哪儿来的?
关昱礼的指责相当有针对xing,正好戳中高鉴昕理亏的一点,然而他突然张口结舌的收了声,又让高鉴昕的底气跟个空葫芦似的借机浮了上来。
“你要把我怎么着?”他尾音上扬,贱气凌云,斜着眼鄙视关昱礼,啧啧冷笑道:“脑子有毛病就去治,跟个疯-狗似的见人就咬,就你这鱼一样的记xing,连自己gān过些什么龌龊事都不知道,还敢说喜欢谁?”
骂人不揭短,高鉴昕这是豁出去了,准备说完了就捋袖子直接上全武行。
架势摆开了,袖子捋到一半,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五年前的三月,”关昱礼眼睛发直,盯着高鉴昕问,“我-gān过什么?”
空旷冷清,光线不佳的停车场,说话带回声。
加上跟逢人就问“你是不是我儿子”的西毒一个表qíng包,高鉴昕只觉得瘆得慌,胳膊上顿时窜起一层jī皮疙瘩。
“还有两年前的六月份……”
“我怎么知道!”高鉴昕打断他,坏心眼的搓他的火:“依我看,就你这尿xing也gān不出什么好事儿,想知道就去问李-波。”慢条斯理的反手拍拍关昱礼的胸口,轻声说:“你让他遭的罪,一笔一笔的都在这儿存着呢。”
说罢不再看他一眼,自顾自上了车,车身贴着关昱礼的身体擦过,而后扬长而去。
关昱礼难说自己是沮丧还是胆怯。
一方面是根深蒂固的自我主义作祟,“关昱礼”式行为模式驱使他,喜欢谁就去追,追不到就抢,总之是不择手段得到为止。
另一方面,就是查到的事实犹如当头一棒,敲得他有点蒙,正因为他深谙自己不择手段,所以调查结果即便不是铁证如山,他却不能否认,这确实是他gān得出来的。
光白纸黑字的这些,就触目惊心,要设身处地的站在李-波的角度来清算,大概是剁成ròu馅喂饺子也解不了恨。
他掌握的事实已经很惊悚,剩下的那些没揭开真相的空白,就成了心头挥之不去的悬念。
高鉴昕蛇打七寸,说的每一个字都jīng准无误的往在他死xué上扎。
有辆车从车位滑出来,对关昱礼打信号灯,叫他赶紧挪窝,他游魂一样稍稍让开车道,然后跟着车子飘出地下停车场。
外面的阳光刺眼,他眯起眼用手遮挡,又转身往后看了看,岗亭里的保安对他挥挥手,本意是叫他别挡在车道出口,然而qíng景迷之熟悉。
——放出来了,就别再回头了,走吧!
可他不想走,不甘心,也没地方去。
回到秦徵那一栋楼的中心小花园,找了个垃-圾桶旁边无人问津的长椅坐下来,偏着脑袋看八楼的窗户。
然后他幸-运的看到窗前人影晃过,没一会又回到窗口,玻璃窗顿时水雾模糊,接着被划出一条透明的弧形,水雾被一点点抹开。
秦徵擦了十分钟窗,玻璃被擦得透亮澄明,关昱礼甚至能看清艺术墙上的纹路。
冬日午后的阳光,被低温镀了一层冰蓝,刺眼而森凉,长椅上的男人像是一尊失手雕坏的冰雕。三三两两经过的小孩好奇的扭头看他,踩着西斜的夕阳走远,傍晚接班的保洁开着垃-圾车过来,想请他让开,又迟疑着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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