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说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而且他开公司最初的确是借用了家里的关系和资源——但如果能有一个更高的起点谁不会要?更何况到头来想要做出点成绩还不是靠自己的能力。假期后他出差开会,行程排得满满的,上次见面都要追溯到萧恒父亲祭日那天晚上。
“约莫就是有些事。”
萧恒躺在chuáng上不动,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过了许久才稍微坐直一些。按常理来说他的反应有些夸张,但联系到这段时间他睡得很糟糕,体能过度透支也不算奇怪了。
“是吗?”尹时京随手拨弄着他半湿的头发,说话的语气里透着亲昵,“签证办得怎么样了?”
还在等身体里的疲乏散尽,萧恒一瞬间没听清他讲的什么。
“我问你签证办得怎么样了。”尹时京捏了下他的耳垂,“你不会忘了吧?”
上次说到尹琼邀请他们参加自己的订婚仪式,还约着一起去给她买礼物。萧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不动声色地偏头躲过了他的手。
“下周四把材料叫过去。”他低声说道,机票已经买了,再怎么都没办法拒绝。
虽说下定了决心要分手,但当他再度和尹时京见面,话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做qíng人的尹时京比他想得还要温柔贴心,他总想,如果是这样倒有几分能理解那些为他前赴后继的男男女女。不过在他印象中,尹时京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和人正经在一起过,好似突然对之前的许多东西失了兴趣。
也许再等一下,不用他主动提出来,尹时京就会想明白这条路不好走。
“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尹时京很少拿chuáng上的事qíng出来说,“刚刚都能摸到凸起来的骨头。”
“大概是你的错觉吧。”待到不那么疲累,萧恒起身借浴室冲掉身上汗水。
衣服脱得满地都是,一件件捡回来需要花不少功夫。他从外套口袋里找出被遗忘的手机,看了下没有未读信息又塞回去。
这段时间降温降得厉害,隐约有了点寒冬的样子。
这屋子当初装修请了位得过奖的新锐设计师,但萧恒说不准这几乎占据整面墙壁的巨大飘窗究竟谁的意思。寒风呼呼地chuī着玻璃,那声音令人下意识地想要留在温暖的室内,不愿再走入寒冷cháo湿的夜色深处。他穿起衬衣,一粒粒地扣着扣子。
“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去吗?”尹时京忽然发声,里头带有几分迷茫。
“嗯……”萧恒回答得有些艰难。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伤人,可是……
“留下来吧。”就在他手指碰到卧室把手时,忽然有人从身后按住他。
他们身高相近,尹时京光luǒ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体温和心跳都清晰得像是自己的——但并不是,他自己的心跳要更快,更急促。他额头贴在冰冷的木门上,有些难过地把手覆在尹时京的手背上,却半天都没有动静。
如果我是个健康的人就好了。突然间这样的想法占据了他的脑海: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就好了……
他其实很想一根根地掰开尹时京搂着他的手指,然后告诉他自己有一定要走的理由。但他实在是太累了,一点都不想松开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糙。
因为一松开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留下来好不好,我很想你。”
尹时京轻声说,那声音透过血ròu骨骼,像是从心里长出来,“是真的很想你。”
他想说他也是,最终却只是垂下了手。
黑暗的环境里,他听到自己的电话在响。
“喂,萧恒?”
因为信号不是很好,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听起来沙沙的,有些失真。
“是我。”他有些随意地靠在阳台上,“尹时京,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一个人在房间里没事qíng做,打电话问候一下你。”
“姑姥他们那边不要紧吗?”
尹家算大家族,除夕夜一家人得聚在一起守岁,尹时京也不例外。
“总有些办法的。”听起来尹时京并不怎么想细说,“我妈在陪外婆他们打麻将。”
“姑姥还是这么喜欢打麻将。”他笑起来,有些感慨地说道。
“你现在在哪?”
“在我外公外婆家。”他没有说自己是中途溜出酒店包间回来的。
那餐桌上的氛围令他窒息,但他不想用这些不愉快的事qíng打扰尹时京。
“你最近怎么样?”
“考试,整天都是考试,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无聊得很。你呢?申请结果下来没?”
“差不多吧,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们聊了一会,大多数是尹时京在说,他听。
尹时京说他妈妈和那姓卓的房地产商人分手后又和一位医学界才俊jiāo往。
“但我不喜欢那个医生。”
他听得奇怪:尹时京鲜少表露出对母亲jiāo往对象的喜恶。
“为什么?”
“直觉吧。”
他听到那边有咔哒的声音,顿了一会,“你在抽烟?”
“偶尔吧。”
“小心肺癌。”
尹时京笑得很愉快的样子,他的嘴角忍不住弯起来的同时又觉得惆怅。
明明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尹时京是不抽烟的。
到十二点,也就是农历的大年初一,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鞭pào声,不知是哪家明知有禁令还故意违反。他抬头,看到窗外五光十色的焰火冲上云霄,黯淡了以后还留下依稀的烟雾轮廓。
“新年快乐。”
他心里某根弦被触动了一下,“你也是,新年快乐。”
“萧恒,我……”
“尹时京,我……”
他们突然同时开口,又在听到对方声音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你先说吧。”萧恒抿了抿嘴,他的事qíng可以再放一放,“我没什么重要的事qíng要说。”
“其实我也没有。”尹时京像是笑了,语气有几分愉快,“只是想说我很想你。”
尹时京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他要的回答,“你怎么了?”
“萧恒?萧恒?”
他将手机扔到一旁,用力地捂住嘴才不至于让自己哭出声音。他咬着自己的食指,在上面留下深深的牙印,险些就要咬出血,可就算是这样也有几声破碎的呜咽从喉咙里流出来。
仿佛父亲离世后的每一天他都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歇斯底里的母亲,冷漠的外祖父母,永远隔着一层的新班级。在这个地方,他没有朋友,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他所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压抑。
他对这些都没有半点真实感,总觉得只要自己睁开眼睛就能回到过去和尹时京一起上课,一起玩乐,轻松而无忧无虑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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