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地_泠司【CP完结】(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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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一步,如果他再阻止,那么他就要错过萧恒为此做出的努力——战胜恐惧,战胜魔鬼。

  “事qíng发生在六月,六月初。”萧恒的叙述零零散散的,讲她短暂的回光返照,也讲自己最初的志愿,将那让他如梦如幻的几天,“既然你去找过我,肯定知道我学校和家不在一个市。我五号夜里上的火车,九号早上回来的。我在门外边按了很久的门铃都没人给我开门。”

  他缓缓在萧恒面前半跪下来,让他们的视线保持持平。

  “其实我带了钥匙,只是……我估了分,我考得很好,可能我这辈子都没有考得这么好过。我想要她来迎接我,只要她来给我开门,我就能顺势抱抱她,告诉她我没有让她失望。”

  黑夜里,萧恒的瞳孔有些放大,整个人显得茫然而不知所措。

  “我知道她在家里,我就是知道。”

  “为什么?”他顺着他的话说。

  “因为我听到钢琴的声音,很大声,大到即使隔了两扇门我都能听出是摇篮曲。”

  萧恒哼出一段旋律,勃拉姆斯的摇篮曲,“这让我坚信了她在家,只是不想给我开门。”

  在她那里受到了这么久的冷遇,这么点小事根本无法击垮他。他只当是她病qíng再度反复,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我从书包里找出钥匙开门,空气里隐约飘着股隐约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就像是什么东西腐败了。我循着音乐声往里走,果不其然是从她房间里传来的。她房间的门没有反锁,我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就很害怕,害怕得无法自己……”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

  “妈,你在吗?我回来了,我们中午出去吃吧,你不是喜欢吃意大利菜吗……”

  他这样说着,站在那扇门前。

  “你在家吧,给我开门好不好,好不好?”

  “求求你,理我一下,我考得很好,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求求你了。”

  尹时京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缓缓地把他带进自己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好了,我在这里,无论何时我都会给你开门。”

  他的手指缠在萧恒后脑的头发里。

  萧恒停顿了很久,才断断续续地继续说。

  那年的夏天来得格外的早,才六月初气温就已经超过30℃,考场里的空调制冷效果不甚理想,卷子做到一半就背后都是汗。

  “我鼓足勇气推开了门,开门时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阻碍,后来才发现是门fèng被胶带贴了起来。然后我看到了她腐烂的尸体。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副景象,还有那种气味。”

  她只穿了一条丝绸裙子,用麻绳在吊灯上系了个结,然后把自己吊了上去。

  “我都要认不出来她了。她看起来好吓人,也好丑……”

  腐烂膨大的腹部,脱落的黑发,狰狞而模糊的五官。

  最可怕的是那股可怕的尸臭,他被熏得睁不开眼睛,在一遍遍循环播放的摇篮曲中,再也忍不住地呕吐起来。他吐得连胆汁都不剩了,却还是不住地gān呕。

  只要抬头,就能看到那具悬挂着的尸体,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作多qíng。

  “停,我不想知道这件事了。”尹时京的声音很低,“你说你放弃过,说我拉住了你,为什么?”

  他们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地板又冰又冷,尹时京的膝盖有些不舒服,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萧恒的呼吸仍旧粗糙而不规律。

  他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询问,“是不是有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对你很重要的事qíng。”

  第31章

  下午三点半,太阳往西边倾斜了少许,但根本无法解决实际问题。

  气象台连着发了好几天的高温预警,林荫带绿植被烤得无jīng打采。安鑫花园大门前空无一人,保安们都躲进装了空调的保安亭乘凉。他们边打牌边用家乡那边的土话抱怨这个月的奖金被扣了一半,压根没注意到有个穿黑T恤的男孩子走了进来。

  他来得毫不起眼,却极具目的xing。

  一单元5栋,都不用刻意去找,路线就已然烙在了他的脑海里。他站在在楼下,直勾勾地盯着楼上某一户连着窗户的阳台看——前些时警车把楼下围得水泄不通,就为了一位死在家里的女业主。她死了两天才被发现,尸体高度腐烂,发现者是她刚高考完的儿子。

  过了会,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楼里出来,用连珠pào般的语速和人打电话。

  他站的位置刚好挡了她的路,她恶声恶气地将他一把推开,旋即又换上张ròu麻的笑脸,“让开点让开点,真晦气……哎没事我们继续说,想到楼下死了人我就天天晚上做噩梦,那女人我还见过,长得挺漂亮的,不会是哪个大老板……”意味深长的停顿。

  他漠然地翘起嘴角,掏出磁卡开门。

  楼梯间又yīn又冷,楼道里也好不到哪去,兴许是左邻右舍嫌这死了人的凶宅晦气,门外处处都是gān涸发黑的血迹,防盗门上贴满了不知从哪求来的huáng纸朱砂符咒。

  警方来调查了一番后就将女主人的死因定xing为自杀。

  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自杀,而非入室抢劫后再遭不幸。

  钥匙cha进锁孔,缺乏润滑的锁芯生涩地转动,半晌才拧开。

  无人居住的房子迅速荒芜了下来,家具蒙着层白布,到处都是灰尘。空气里还残留着那股可怕的味道,他像是闻不到一样,踩着薄薄的灰尘进了朝西的那间屋子。

  如果有谁注意到,会发现他的每一脚都是落在自己的影子上。

  温暖的西晒透过灰扑扑的玻璃落了进来,将他苍白的面颊晒得泛起一层血色。

  在那个其他人看不见的世界里,太阳是黑色的,天是白色的,风是酸蚀的,雨是冰冷的。窗台上停满了黑色的鸟。他凝视着它们,而它们黑漆漆的眼珠同样瞬也不瞬,如同缄默无言的深渊,不动声色地诱惑着他。

  他随意地坐到脏兮兮靠背椅上,空气中扬起半人高的灰尘,在明亮的日光里上下纷飞。

  “是这样吗?”他从口袋里掏出平日里用来削铅笔的美工刀,困惑地盯着虚空里的某个方向,然后加重了语气,“只要这样做,我就可以解脱了吗?”

  他说话的声音含混不清,恍若梦中的呢喃。

  那群古怪的鸟们只是安静地望着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或者说,它们本来就不会回答。

  他很高,也很瘦,稍稍用力手背上就会绷起青色的血管。

  大拇指抵在黑色的锁定扣上,缓缓地推出一截雪亮锋利的刀片,刀片被缓缓举起,贴在了他的颈子上。薄薄的皮肤下是突突跳动的动脉血管,一下下的,跳得他没来由地心慌意乱。

  割腕太慢太犹豫,还有被发现的风险,但只要照着这里划下去,最多五分钟,人就会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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