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楚闻道见楚母挂着围裙,特别甜地喊了声,“想我吗?”
楚母没好气地去拧楚闻道的脸:“总算回来了。”
楚闻道嬉皮笑脸地拉下楚母的手,抱了自家老妈再在脸上盖个嘴印子。
楚母推开儿子,笑骂道:“没个正经。”
楚闻道拉着行李箱走进去,客厅的大瓷瓶里种了一棵含苞待放的桃花,稍低一点的枝丫上挂了几个红包,红彤彤的特别喜庆。他被吸引了似的,本往二楼去的脚步转了个弯,停在了那棵桃花下,左右打量着。
“你待会儿帮我挂一下中国结和红包,太高了。”楚母在后面吩咐了句。
“哦。”楚闻道应了,指着这棵看上去就壮实的桃花问,“今年怎么买这么大棵的?搞大促销了?”
“什么话呢?珊珊刚好认识人,去砍了棵送过来的。”
“表姐回来了?”
楚闻道愣了愣,他那个表姐嫁了个美国佬,有了孩子后就移民到美国去了。起初陈珊珊还打算把自己的父母也接过去,只是楚闻道那姨丈两口子怎么都不肯,陈珊珊只好每年来回折腾几趟。
“今年她带着孩子丈夫回来,好像待一个月吧。”楚母去厨房端午饭,说道,“对了,初一那晚他们也会来吃团圆饭,也好久不见了啊……”
楚闻道跟在楚母后面帮忙,菜是煮好没多久的,还热腾着。
“也没多久,去年年初不是还见了吗?不过这次待一个月那么久,是来度假吗?”他不由得更觉得奇怪了,之前也没见陈珊珊在这里待着超过一个星期。
“听你爸说应该是回来有事qíng办。”楚母拿着筷子敲了敲他捧碗的手臂,“洗手了吗?就你事多。”
楚闻道早就饿惨了,没管楚母的责备,捧着碗喝了两口热汤垫垫肚子再跑去洗手。
吃了半年多学校饭堂和外卖,总算得偿所愿地尝回楚母的厨艺,每一口都让他感动万分。楚母的饭量很小,桌上的菜基本被楚闻道扫得七七八八。后知后觉间,他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吃撑了。
楚闻道洗完碗筷后坐在沙发上瘫了会儿,说着要去消食,便拿起丢在边上的行李箱提上二楼卧室。
推开房门,卧室早被楚母收拾得gāngān净净,chuáng被都换上了新的,好像还能闻到清新的洗衣液芬芳。他走去拉开了窗帘,暖和的冬日慢吞吞地照亮了四四方方的空间。倚着窗框,他盯着she进地板的光束,突然感觉自己也跟着懒洋洋,怎么都不想动了。
他伸了个懒腰,走去拉开行李箱,逐一地把里面的衣物拿出来摆好。
打开衣柜,楚闻道把其中最靠边的几件衣服拿了出来。这不是属于他的东西,就从肩宽而言也比他的大了些。他直接甩手扔下地面,再把行李箱得衣服挂回空档。折腾了一番,他掩上衣柜,打算往回走的时候刚好踢到了被自己丢到地上的衣裳。
楚闻道低着头若有所思地俯视,良久,他弯腰捡了起来,再找出了个塑料袋把它们塞了进去。他拎着这么一袋子下了楼。
楚母正在客厅看书,听见了声音不由得望了去。她注意到楚闻道手里鼓囊的塑料袋。
楚闻道解释了下:“我去扔垃圾。”
楚母看了儿子好会儿,点点头继续把注意力回到文字间。
楚闻道去到楼下的垃圾回收,握住塑料袋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脚后跟像是被什么牵扯了似的举步不前。
小区的环卫工人拉了小车过来处理垃圾,老头把一袋袋垃圾提进车里,又目不转睛地望着站在旁边的楚闻道。
“你还要吗?”
老头的普通话不太标准,带了浓重的乡音。这老头在这里也做了好些年了,楚闻道这栋楼房的垃圾都由他负责。
楚闻道回过神来,不太自然地笑道:“不要了。”他亲自把手里的东西放进拉车里,绷紧唇往回走。
出门的时候楚闻道顺手关上了门,等他回来的时候门却虚虚地掩着。他推门进去,楚母没在客厅里了,估计已经回了房。
楚闻道去了洗手间,心不在焉地往手掌上挤了洗手液。当泡沫触到皮肤的时候,莫名地从掌心传来了一丝痛觉。他摊开来看,才发现右手掌心莫名破了皮,没流血,就是揪着疼。
楚闻道叹了口气,敷衍地洗完手去找药用酒jīng。
只是半年没回家,有些东西他忘了放在了哪儿,又或者原本是在那儿的,但又被父母挪到了别的地方。他把记忆中的地方翻来覆去,仍没找着药箱。
“在找什么?”
楚闻道回头见楚母站在身后不远处,手里的书换了本。
“妈,你把药箱放哪里了?”他问道,“刚才不小心擦破了皮。”
楚母无奈地放下书,推了推楚闻道让人让开点,拉开头顶上的那格玻璃柜。楚闻道顺着楚母的动作望去,药箱就很明显地摆在玻璃后,他却根本都没留意。
“妈我自己来就好了。”楚闻道见楚母想帮他消毒,赶紧笑着缩了缩手。
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让母亲这么cao心,实在有点丢脸。
楚母没理他,拉着楚闻道坐好,向他摊开手心。
楚闻道盯着楚母的手,僵持了两分钟,终究无奈地把右手伸了去。楚母拿了棉签沾了点药用酒jīng,轻柔地覆上那道细微的伤痕。
自从楚闻道懂事后,母亲再也没有这般细心呵护着他了。他这个角度可以很好地望见楚母耳鬓的白发,将近六十的人了,岁月悄然间在他最爱的人身上留了无法抹灭的痕迹。
母子间总有种天生的默契,楚闻道觉得楚母已经发现了什么。
“那袋衣服是志远那孩子的吧。”楚母边处理伤口边问。
楚闻道眉毛蹙起,酒jīng触到伤口的那刻扎得他刺疼。只是这种感觉是一瞬间的,很快他就觉得手心片片冰凉。
他没回答,楚母也没继续问。
楚闻道看着母亲把东西收拾好,盖上药箱,准备放回原处。也是在这时候,他突然近似乎冷漠地说了那句压了好久的话。
“妈,我和他结束了。”
从他打电话跟父母说不再回去M市的那天开始,这句话就像禁锢了他的灵魂,捆锁他的四肢。他从没想过能瞒过父母,准确来说,也许在那时候他这聪明的爸妈已经猜到了真相。
就像小时候他偷拿了家里的一块钱硬币跑去买了零食,隐瞒得再好,最后还是未能瞒过父母。他们从不会指责,从来都只会呵护着他,然后静静地聆听他的愧疚。
楚母的眼睛里没有多余的qíng愫,有的只是一种安然的恬静。
这让楚闻道虚伪的冷漠渐渐瓦解,他想,自己根本不需要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伪装。他想,或许自己可以放肆一下。
“妈……”再出口,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楚闻道为曾经伤害过父母的自己而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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