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身躯忽冷忽热,仿佛有一半被浸在冰水中,另一半则被放在火上煎熬,思绪也愈发模糊,几乎难以思考。
再怎么迟钝,岳清明也能察觉,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太乐观。
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铃声。
过了一会,岳清明才麻木地低下头,缓慢地从裤兜里找出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你在哪里。 』顾则贞的嗓音明显相当急切,甚至带了一丝焦躁,『一言不合就趁着半夜离家出走,你今年难道才八岁? 』
「我……不是离家出走。」他勉qiáng开口道,感到喉间一阵gān渴,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很抱歉,我已经向周立冬解释清楚了,他答应会保密,也会向你道歉……对不起……」说到后来,他已经有点语无伦次,甚至重复道歉。
『你为什么要道歉? 』
「周立冬擅自过来,这件事可能波及小诚,你当然会生气,我明白的。」
顾则贞无疑是极为称职的父亲,对自己的孩子连一丝大意都不会有,说不出为什么,岳清明有点羡慕,心底又隐隐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我不是因为那个生气。 』顾则贞叹了口气,『当然也不是不生气,但并不只有那一个理由。 』
他呆呆听着,无法理解对方想表达什么。
『我并没有责备你,而你一开口就向我道歉,到底是你将我们当成外人,还是你觉得自己是外人? 』顾则贞语气平静,『我坦然告诉你我在生气,是希望你重视这件事,想出解决的办法,而不是在指责你。这件事确实是因你而起,但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责怪过你。 』
岳清明仔细回想起来,才发觉对方说得似乎没错。
顾则贞虽然表明了不愉快的qíng绪,但并没有针对他,客观来说,他确实误会了对方生气的理由。
明明只要把话说清楚,这种误会就不可能产生,但他当时一心想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甚至没有与顾则贞多说什么,就认定自己为顾则贞带来困扰,所以对方才生气。
「你……真的没有,生我的气?」他忍不住再问了一次。
『没有。 』顾则贞的嗓音听起来异常无奈。
岳清明沉默下来,僵硬的神qíng渐渐变得松懈,思绪却也跟着愈发模糊。
『你现在在哪里? 』顾则贞问道,『我去接你。 』
岳清明勉qiáng说了个地标,便觉得眼前一黑,几乎失去意识。
感觉像是发烧了。
浑身上下都是滚烫的,汗水沿着额头滑落,岳清明用尽所有力气,才勉qiáng睁开双眼。
「这……是哪里……」他不禁道。
「别动。」
顾则贞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赶过来的,就他所知,开车过来起码要二十分钟以上,所以他可能在人行道上等了半小时左右。
片刻后,岳清明不受控制地闭上了双眼。
自己似乎被抱着,而且从高度来说,可能是公主抱之类的姿势;倒不是说他觉得自己还有力气行走,但是被这样抱着,也不免让他有点尴尬。
顾则贞的手臂紧紧抱着他,而他的双手则环在对方颈部,不知道失去意识的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这种近乎拥抱的感觉竟也不坏。
岳清明闭着双眼,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清晨。
岳清明感觉浑身都有些酸痛,发烧般的感觉虽然没有消失,但多少减退了一些,他往旁边一看,发现了用过的冰袋与面巾,与靠在chuáng沿的顾则贞。
他伸手去碰对方,轻轻推了一下,但顾则贞毫无反应,显然是正在熟睡。
到了这时,岳清明才发现这并非自己的房间,而是顾则贞的卧室。
他勉qiáng坐起身,挪着双腿下chuáng,正想去倒杯水喝时,双脚却不由自主地一软。
在岳清明一头栽到地板上之前,一只手适时地拉住他的手腕,同时轻轻往反方向一扯,于是浑身发软的岳清明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要去哪里?」顾则贞语气平常,「还想离家出走?」后面补上的这句话里多了一丝笑意,仿佛是在调侃他。
岳清明张了张口,「我想喝水……」
说出话后他才吓了一跳,自己的嗓音出奇地沙哑,或许真的是病了也说不定,浑身上下的感觉都不太对劲。
顾则贞将他抱回chuáng上,同时起身替他倒了水,不过似乎遵守着什么规则似的,只让他喝了一点水。
「好好休息。」顾则贞一边替他拉好棉被,一边嘱咐道:「你有点发烧,这段时间别下chuáng了。」
「我没事,过两天就会痊愈。」他下意识道。
「你还没弄懂状况。」顾则贞叹了口气,「你发烧并不是因为着凉,而是因为换牙的时间快要到了,但换毛却还未结束,换回猫的型态会轻松一点。」
岳清明脑海里一片模糊,也无法思考对方的意思,听见顾则贞这样建议,下意识脱了不知何时被换上的睡衣,换回了猫的模样。
顾则贞替他收拾了散落的衣物,往外走去。
接下来几天,岳清明几乎没有离开过那张chuáng。
顾则贞的判断是对的,他身上才刚开始长出新的毛发,牙齿也有些摇摇yù坠的征兆,以他的qíng况,显然不可能去看牙医,顾则贞替他联络了一名住在同个城市的同族,请对方过来替他拔牙。
陌生人出现在卧室里时,他忍不住龇牙咧嘴,无意识地摆出威吓的态度。
但这对顾则贞与陌生人而言显然不具有任何威吓力,陌生人过来握住他的前肢,拿出相应器具,为他注she了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他的感觉渐渐麻木,但知觉却还存在。
岳清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确认他的状况,随即拿出钳子,将他口中松脱的牙齿一一拔掉,他闻到了一丝腥味,显然是口腔内正在出血。
「没事的。」陌生人拔完最后一颗牙,安慰他道:「这样就结束了,新的牙齿很快就会长出来,最多两、三周,就会恢复得跟以前一样。」
顾则贞送走了陌生人,回到卧室后,迎上了岳清明不满的眼神。
「你生气了?」
岳清明想也不想,立刻点了点头。
「你的状况不太好,所以我打电话问过你的朋友。」顾则贞在chuáng沿坐下,轻轻抚平他身上略微凌乱的毛发,「虽说放着不管,牙齿也会在接下来这段时间自然脱落,不过你还在发烧,抵抗力不足,最好还是一次解决比较妥当。」
岳清明接受了对方的解释,但过了半晌,麻醉渐渐消退,口腔内难以忽视的痛楚仍令他不自觉露出扭曲的表qíng。
因为被拔了牙齿,他现在不能摄取任何需要咀嚼的固体食物,顾则贞便为他准备了各式汤粥,还有各种食物磨成的泥,诸如马铃薯泥与苹果泥,方便他吞咽进食。
「还痛吗?」顾则贞柔声问道。
他默默地点头。
对方脸上露出某种近来经常见到的神态,岳清明很难用自己片面的感知定义,总觉得那不只是单纯的温柔,而几乎可以说是怜爱……但这样形容又似乎过于ròu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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