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至深,窗外好像还很亮堂,翁佑之透过窗户仔细一看,外面又下起了大雪,他推开窗户,雪花立刻飞了进来,落在地上融化,翁佑之又把窗户关上,病房走廊都是一片漆黑,连护士站都熄了灯,唯独医生办公室还灯火通明,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五点了,平常这时候他多少都会觉得困怠,再冷也能睡一会,今天反而毫无睡意,也许是因为快要等到天亮,纠结一晚的心qíng竟然慢慢好了起来,新的一天,总是能给人带来新的期望。
小年过后,主任要来上班了,大家也都早早来了科室,翁佑之刻意的不去关注张不倦,连眼神也没扫过他,张不倦破天荒也没和他一起查房,两人各自做各自的事qíng,形同陌路。很奇怪,翁佑之心qíng相当平和,像是与自己达到了和解,他今天查房,仿佛也格外的顺心,没有调皮不配合的小朋友,可以算得上,一个非常美好早晨。
不过没过久,走廊引起了一阵骚乱,翁佑之抬头一看,随即又专注自己的事qíng,不过是来了抢救病人,外面医生很多,他是下夜班的,也管不到他头上。
然而事qíng却没有这么简单,再没过过久,就听见小孩的哭吵尖叫声,还有男人大声说话,打砸东西的声音,翁佑之下意识出病房一看,抢救室那边一团乱遭,对面护士站电话电脑都被砸烂了,一个拄着拐杖打着石膏的男人,正挥舞着拐杖打砸东西,嘴里还一直骂个不停。
“你们这些黑心医生,我儿子都这样了还打针,他就是打针打成这样子的,我儿子有什么事,跟你们没完!”说完,他扫落护士站台面上的一盆盆栽。
突然,也许是发生了病qíng变化,一波医生全部涌了上去,男人目眦yù裂,急得不行。翁佑之冷漠的站在略远的地方,没有上前,主任都在那里,他去不去也没什么关系。
可能是小孩病qíng没有好转,男人粗bào的抡起拐杖又开始打砸起来,护士长气得直发抖,直骂保安还不来,其他患儿家属早就躲进了房里,只打开窗子偷看,翁佑之站在原地,没有往前也没有离开,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后脑勺,挨着那个男人最近,他暗骂一声跑过去,把张不倦拉开。
张不倦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拉开自己。
“到底什么事?”翁佑之问道。
“外面小诊所打针,没做皮试,青霉素过敏送过来,已经休克了。”张不倦着急着准备又扎进去,翁佑之简直无奈,只好站他旁边护着他。
那个男人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拐杖挥得没有人敢靠近,他自己也失去了方向,一拐杖就朝张不倦后脑勺上挥过去,翁佑之下意识伸手格挡,听到清脆一声,翁佑之闷哼,估计骨头断了。张不倦听到声响回头,看到翁佑之捂着手冷汗直冒,他眼睛一红,顿时愤怒起来,不怕死的冲过去,竟然直接抓住了拐杖,然后抢了过来,把那个男人推倒在地。
张不倦想破口大骂,却找不到词,只觉得愤怒和心灰意冷,小孩子那边已经缓过来了,张不倦回头想扶着翁佑之,却被他躲过。翁佑之摇摇头,他太疼了,疼得全身发抖,就算不碰伤处,别人靠近挨着他,都觉得疼得不行。
“给我打针□□。”翁佑之咬牙,张不倦慌张的不行,赶紧叫护士给他打止痛针。
主任也发现翁佑之受了伤,叫他赶紧去照个片,看到底严不严重,翁佑之直接拒绝,念了一串号码叫张不倦打过去,电话一接通,翁佑之就说明了qíng况。
“林市那边医院刚好有救护车收了人在高速上离这不远,等下马上就来了,主任我先请一段时间假。”翁佑之忍着剧痛,怀疑止痛针掺了假。
主任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同意了,没过多久,救护车就来了,车上下来一个医生,翁佑之刚好认识,两人打了声招呼,翁佑之头也不回上了救护车绝尘而去,留下乱糟糟的科室,还有发呆的张不倦。
张不倦回到办公室,主任还有其他医生在外善后,他实在太疲倦了,这种疲倦突然席卷而来,让他几近崩溃,他看到翁佑之受伤,完全方寸大乱,连一个医生基本的素质全都丢得一gān二净,以及他最后毫不留念的背影,让张不倦觉得自己,突然就被摒弃在翁佑之的世界之外,他有朋友,同事,都是非常厉害的同行,拥有先进的诊疗技术,而云合,这里什么也没有,翁佑之出事,他第一件事就是摒弃了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
一上午护士医生都在整顿科室,根本无法继续工作,药水换不过来家属都骂骂咧咧,曾经那些亲切友好的脸庞,现在都变得咄咄bī人,毫不体谅医护的难处,只怕自己的孩子药水接不上。那个过敏休克的孩子,早就缓了过来,观察了几个小时,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那个男人最后带着孩子又腆着脸来跟医生道谢,表现得非常明事理,卑微至极,把医生护士都夸了一番,最后费用没jiāo赔偿没给就扬长而去。
张不倦只觉得恶心,看谁都面目可憎,眼前的这些人,都自私自利,他突然发现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基础在于互不损害,而友好的人未必如目光所见那样真的友好,在你不能满足他的期望时,对方会凶悍得让你毫无招架之力,你心中所有的同qíng慈悲,都会变成耳光付诸回来。
可是明白了又能怎么样,他什么也无法改变,甚至连去林市看翁佑之都不敢,张不倦变得莫名胆怯起来,也许是他看到了两人的差距,也许是他明白,他和翁佑之,最终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张不倦陷入沮丧当中,连护士长喊他都没听见,护士长实在忍无可忍,给他肩膀拍了一掌。
“马上下班了,下午你会去看翁医生吗?”护士长问,她和翁佑之虽然接触并不多,但还是有些担忧。
张不倦踌躇着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翁医生,躺着的就是你了,当时那一拐杖下来,差点吓死我了。”护士长心有余悸。
张不倦犹如惊天雷劈,他以为翁佑之只是被误伤,完全不知道是为了保护自己,他脑袋一片嗡嗡作响,护士长后面的话他完全听不进去,只剩下翁佑之因为疼痛而痛苦的神qíng在他脑海浮现。
他飞快的换下衣服,第一次早退,然后前往车站坐车去林市,期间他一直打翁佑之的电话,均是无法接通,张不倦索xing不打了,直接去林市第一人民医院骨科找,终于在骨科二区,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了翁佑之熟悉的身影。
他好像睡着了,还在输着点滴,旁边有一位年轻的女人坐在他旁边玩手机,她背对着门,张不倦看不清她的脸,一开始急切的心qíng,突然在此刻变得犹豫起来,连自然的开门,去打声招呼都做不到。
张不倦索xing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来,这边都是单间vip病房,非常安静和gān净整洁,他看了看时间,快两点钟了,张不倦还没有吃饭,却一点也不觉得饿,他无所事事在椅子上坐了半小时,终于耳尖的听到微弱的说话声。
他站起来小心翼翼隔着门上的玻璃看,翁佑之已经半坐起,那个女人坐到了他另一边,伸手给他喂苹果,翁佑之皱眉把脸撇到了一边,女人也不在意,看他不要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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