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娘亲打了结儿的眉头。李若愚也心知她在烦恼着哪一桩。
前天母亲到底是耐不住心里的气愤,准备找人去那刘家论道一番,就算是大女儿被刘家休弃了,那肚子里的孩儿也是刘家的种儿,倒是要给个说法。
李若慧一看拦不住母亲,最后被迫无奈,总算是说出了实qíng。
只听得李氏噎住了,只呆坐在那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李若愚倒是在一旁宽慰了母亲,只说姐姐生出后,便挂在李家的族谱里,也算是让人丁单薄的李家开枝散叶了。
二女儿一向是说着歪理都义正言辞的。李夫人觉得这主意是有哪里不多,可是一时间又被李若愚的快言快语蒙混了过去。
可是大女儿这般不明不白地怀了不知是哪个瘟生的孩子,直问她也不肯说。那瘟生又不肯娶了女儿,怎么能不叫大夫人难心?
这几夜来都是难以成眠,这一大清早便来寻二女儿商议:“我昨日见了媒婆张嫂,她说城东里李员外丧偶,而且膝下无子,不介意再续弦迎娶个带孩子的,我觉得倒是蛮适合大姐儿的,便想要让她在中间说和下……”
李若愚微皱没有,拉着娘的手道;“娘,我知你是一片好心,但是大姐的事qíng,你就莫要cao心了,不然的话,可是会闹出人命的……”
李夫人气得都要敲chuáng梆子了:“怎么的?我好心替她cao持这婚事,她反而好药寻死寻活?现在这个宅子里,最想要寻死的便是我这个愧对李家列祖列宗的媳妇!一想到死后要见你爹,说起这三个女儿里有两个是被休离了的,我就觉得这死了都是难以解脱的,她还要拿什么乔?”
李若愚心知母亲误会了她的意思。依着李若愚看,那个关将军怎么肯轻易善罢甘休,只任凭着自己的亲儿入了李家的族谱?可是姐姐一时难以打开心劲儿,作为旁人倒是不好一味qiáng劝。她总觉得两人还是有些qíng缘的,倒是要静观其变。
可若母亲此时乱点鸳鸯谱,真将姐姐许配给那个年近六旬的员外,倒是那位关将军可不会管三七二十一,手起刀落切了那员外的脑袋,让姐姐生生变成寡妇可如何是好?”
当下便是含笑又宽慰了母亲一番才算作罢。
就在这时,门外有小厮禀报:“老夫人,有客来访。”
李夫人问道:“是哪个府宅上的?”
门外的小厮道:“是远客,听说是从关外漠河城来的。”
李夫人听得一头雾水,可是李若愚却是听得眼睛微微一亮。
这么快?她先前与司马大人各自生了闷气,原来还以为自己这般不告而别,不得让那爱面子的男人一时半刻转不过弯来,不过就怕他真的不来,自己才特意留下了怀有身孕的讯息,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
当母亲一脸狐疑地出去迎客时,李若愚咬了咬嘴唇,命拢香替自己梳洗换衣梳头。
虽然怀着身孕,不敢用太多的胭脂水粉,可是眉黛还是轻扫一下,又点了一点樱花色的口脂,整个人便亮丽了不少。又穿上了同样缀着樱花纹路的长裙,淡淡的粉色,在这yīn雨连绵的天气里,倒是一抹难得的亮色。
她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屋外的长廊传来那熟悉而稳重的脚步声。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有半点的声响。到底是拢香耐不住了,出了屋子去前厅看看是怎么个qíng形。
过了一会,她便讪讪地回来了,看着状似平静,泛着书本看的李若愚道:“二小姐,来的是关将军,带了许多的生鲜年货,说是替司马大人看一看老夫人……我问了他司马可跟着一起前来,可是他却说司马大人另有公gān,并没有一同前来……”
李若愚表qíng倒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只是说道:“知道了,关将军既然远道而来,倒是不能轻慢了远客,去,吩咐厨下买些鱼ròu,好生款待。”
拢香咬了咬嘴唇,又看了看小姐,到底是沉不住气道:“二小姐,也莫怪司马大人赌气不来,实在是您当初实在是……走得也太急了。他本来就跟您闹着别扭,这般又过了月余,岂不是冷却了夫妻间的那点子温热?夫妻没有隔夜的仇,可若是隔了数月经年,可真就不好说了……听说,那司马大人是受了平遥公主的邀请,去建州参加她的生辰宴席去了……
☆、第 135 章
? 若愚拿着书的手一顿,微微抬眼道:“建州?”
拢香点了点头道:“听说平遥公主新近迷上猎熊,可是如此凶shòu必须得有猛将随侍左右,所以倒是邀请了许多的武将去陪伴公主左右……司马大人也得了邀请……”
若愚一时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着什么。到了中午,晨时下的雨总算是停歇了,屋外有些清冷,只有那细碎的雨滴无力垂落着地上的青石。若愚套上厚厚的夹着薄棉白袜,在衣裙外罩上狐皮的大氅,蹬着木屐,在拢香的搀扶下,踏上马车,带上几个仆人准备赶往船坞。
李家的船坞紧靠着聊城的昌盛码头。南来北往的客船、货船常常泊靠在码头,让船上的客人可以下来走动走动,同时补给饮水,再采买些蔬菜米面。
若愚来到码头时,恰巧李家一艘运载着订购瓷器的大船来到码头,她便下了马车自去验看那瓷器的成色瓷胎。下了马车,刚行了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若愚扭脸一看,正看到本该在船坞里跟老师傅学习制造模型的贤哥儿坐在一个岁数仿佛的孩子身上,挥着小拳头向身下孩子身上打去。
若愚见了,连忙命人上前将两个孩子分开。待被打的小孩从地上爬起,若愚才发现居然是沈如柏大哥沈如松的幼子。当初李沈两家jiāo好时,那沈家的大爷带着孩子回来省亲,两个孩子经常一起玩耍。若愚却不知为何本该在京城的沈家大爷的儿子却出现在了聊城的码头上。
贤哥看到姐姐过来,收起了高举的小拳头,也顾不得拉扯快要掉下的裤子,如见了主人的小狗一般扑到若愚怀里告状。
“二姐,这沈家的小混蛋,方才口出不逊,只说咱们家是满门的下堂妇,说你是被二姐夫也休回了家中。那沈博被打得满脸青紫,只拽着衣袖,呜咽着擦着大鼻涕,不服气道:“我说的俱是事实,怎的上手就打。我爹爹在朝中做大官,你打了我,我要让爹爹抓了你全家去坐牢。”
若愚觉得这孩子之言,绝非空xué来风,当下问道:“你这孩子,又是听何人所说?”
原来,那沈如柏自从伤腿之后,一直伤处未愈,又因为这事与自己的妻子白家三小姐生了间隙,终日在府内不得安宁。
白家这一年来仗着权势控制了大半的航路,江面上白家的货船往来不断。一方面来往各地从不向官府缴银纳税,一方面又不断提高货物价格,让各地的物品价格皆是不同程度地上涨,两管其下,为白家赚进了数不清的钱财。可是百姓却因此怨声四起。
太子登基后,一心要有番作为,便盯上了白家,准备杀jī儆猴,树下新帝的权威。沈如柏既是白家的女婿,又深知船运,新帝倒是未因他的伤腿而罢免官职,只是温言劝慰,许下了重重的好处,期望他能‘弃暗投明’,命他全力核查船运纳税的事qíng。
白国舅起初对此事一笑置之,既然是自家人来查自家事,自然便是天下无事了。怎奈白家子弟众多,对沈如柏刚入白家,便借着势爬上高位十分不满,而白家长辈也不喜自家在朝堂上被一个晚辈压下,纷纷进言,白国舅慢慢便对沈如柏也是心生忌惮。
沈如柏对新帝刚登基就对付权臣qiáng戚并不看好,不想夹在皇帝和国舅之间受罪,便借口养病,回了老家。沈家大哥沈如松如今也入朝为了官,不便离开,眼看着年关将近,便让弟弟夫妻俩将自己的妻子儿子带回老家,在母亲面前进进孝道。
沈博儿少年心xing,十分贪玩,下了船便在码头上奔跑玩耍,却是撞见了贤哥儿。李沈两家如今反目,两个孩子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好话,说了几句,沈博儿便将听到的司马大人休了若愚的话说了出来,贤哥儿大怒,便打了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呼唤声。一位中年美妇,急急地跑过来,嘴里唤着“博儿,博儿”。这妇人不是旁人,正是李若愚无缘的前婆婆沈乔氏。
沈如柏下船时腿伤复发,疼得不能行走,便是用担架抬了下来。沈乔氏一看好端端的儿子,如今竟然是这般凄惨的qíng形,自然是悲从中来,当场便哭得不能自已,一时间场面太混乱,竟是没有看顾住小儿,让他自己先跑了下来。
可是转眼儿的功夫,好端端的哥儿,竟是被打得脸红了一片,身上的锦衫也被扯开了大口子。只坐在地上呜呜的哭。
而那老远便看见骑在博儿身上的那个小霸王倒跟受了委屈似的靠在他二姐身上装乖巧。
沈乔氏原本就是看李若愚不顺眼,只是李家这位二小姐为人清冷,与自己儿子相处时也处处压制他一头,气场大得让沈乔氏不好拿准婆婆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