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穿了件薄衣,许是为了避雨,倒是自己摘了片大大的芭蕉叶顶在了头上,小小的身子缩成了一团,然后仰着脖儿,痴痴地望着天上。
“若愚,你在gān什么?”
若愚被男人的高喝惊得一抖,紧接着便被拉进了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褚劲风只觉得这小人的手脚都是冰凉,芭蕉叶上聚拢的水倒是没有làng费半滴,尽数灌在了她的身上,也不知在雨中坐了多久,衣服都是浸透了。
这小傻子!男人忍不住生气,冷着脸将她手里还在高举的芭蕉叶扯了下来,扔甩在一边。
褚劲风本来就气场冰冷,现在顶着气儿,就是不懂事的孩童也会被吓哭的。若愚也哭了,可是跟着以前不懂事的哭法略有不同,只是那滚烫的眼泪从红红的眼圈里滚出来,却不发出半点声响。
褚劲风本来是没有留意,等抱她进了屋子,才发现那湿哒哒的脸儿上竟然还淌着热泪。
白日积攒的闷气,这一刻又是心疼得尽数散了。剥了她的湿衣服用薄被紧裹住,便吩咐下人准备滚滚的桂花姜糖水。至于拢香和今日值守的婆子,褚劲风则毫不客气地让管家领了去受罚!
那拢香虽然是个忠仆,但是做事未免有些粗心,如此她的小姐可不再是以前聪慧机敏的那一个,明知道她有晚上偷跑出去的习惯,竟如此不当心,若是被有心人寻了机会,可如何是好?自当狠狠地惩治一下,才能长了教训!
那若愚似乎是知道拢香因着自己受罚,眼泪掉得更凶。
可怜兮兮的模样招惹得褚劲风竟是恨不得将她放在心窝里。于是他伸手想去抹掉她的热泪,却是被她瑟缩的一躲,堪堪避开,一如从前……
☆、第 25 章
? 可是如今她在他的chuáng上,哪里是能躲得开的?那大掌绕到了她的脑后,整个人便被拖拽到了他的怀里。
她只是一味低着头,露出那么一截脖颈给自己。褚劲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尽量将语气放柔,先不问她为何而哭,只是问道:“若愚方才坐在院中看着什么?”
若愚偎依在褚劲风的怀中,感觉冻得冰凉的身体渐渐转暖,倒是慢慢放松了身体,也不看他,只是半合着眼儿,弯俏的睫毛上犹挂着泪珠,低低地说道:“看星星……”
褚劲风不由得抬眼往窗外望,雨是没有天黑便下的,天空如同墨染一般,哪里有半粒星辰?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这样傻气的若愚,褚劲风的心却渐渐放下,用嘴唇碰了碰她湿嫩的脸颊,继续问道:“为何要看星星?”
“他们骂若愚是疯傻痴儿,若愚问……问娘是什么痴儿,娘说若愚没有痴,只是身上的掌管聪慧的星星回了天上……若愚想知道,星星什么时候回来?”
从若愚磕磕绊绊的话语里,褚劲风倒是听了大概。以前的李若慧,人都道是天上掌管智慧的文曲星宿上错了女儿身。许是李夫人宽慰被人讥讽的若愚时,借口那星宿功德圆满上了天去……
褚劲风想到这里,心内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慢慢溢出:“要它回来作甚,现在的若愚便很好。”
若愚抽搭了下鼻头:“今日那人也是身上的星星归了天吗?又砸又摔……若愚害怕像他……若愚想让自己的星星回来……”
今日那孟千机因着若愚的一句话,也是犯了痴症,一通发疯甚是吓人,若愚不明就里,只看见褚劲风yīn沉着脸儿来让自己走,便当是自己闯了祸事。
待得回转了房间,自己一个人闷闷地躺在chuáng上睡了一下午,到了夜里睁开眼时,四周的摆设都是陌生的,那满眼的红色尽未褪去,都在提醒着她,她已经不是在娘亲的身边了。
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时,虽然也是不认人,可是四周的摆设,乃至房间内的气息都是隐约熟识的,莫名的叫人心安。
可自从来到了这儿里,四周除了拢香之外,竟然再没有认识的人了,当初从黑暗里挣扎着醒来后的彷徨无措再次袭上心头。想着白天那人的疯狂,她生怕自己也会渐渐变成他那般模样。
当拢香服侍了自己用过餐洗漱之后,她觉得再也睡不着,从窗外爬出坐在假山的后面,拼命想要在那一片浓稠的夜色里寻找到她的星宿。
褚劲风听到这,又是一阵恼,可是恼的却是自己,明明知道她现在如同离了娘的孩儿一般,被孟千机那般惊吓后,自己却没有及时回来安抚于她,只让她一人呆在着院子里,天yīn雨冷,就算是个小傻子也是会胡思乱想的。
想到这,他抱住怀里绵软的少女来到了窗前,指着那满天的黑云说:“那星星就这么些,有时还一颗皆无,可是天下的真正的白痴却有无数,我们若愚乃是大智若愚,岂可跟那些个俗人争抢?便让了那些劳什子的星宿给那些个傻子,明日待回了漠河城的司马府,我给若愚请了女先生,多读些书,若愚自然就变回原来的聪慧了。”
李若愚原本就羡慕弟弟贤儿每日可与同学一起去书院学习,听褚劲风要给自己请先生,顿时眼睛发亮,来了兴致,俩只胳膊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兴奋地说:“我……我要入学堂……我不要当痴儿……”
褚劲风心不在焉地“嗯”着,可是心神却是被挤压在自己胸前的那两团按压得有些魂不守舍。
可是她白日才受了惊吓,这时若是再贸然行事,必定会让她从此畏惧了自己。当下便是深吸一口气,哄着她动松了手,等到浴桶里打满了香汤,若愚在侍女的服侍下洗了个热水澡。
可是等她出来时,却发现褚劲风已经不在屋内了。
因着拢香领罚去了,近身服侍她的是侍女苏秀,听给她穿衣的侍女苏秀期期艾艾地说,司马大人去书房了。
也难怪侍女有些说不出口,新婚第二日,正是qíng浓蜜意时,可褚司马却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正是她们这些个下人心内起疑。
苏秀还有一个在屋内伺候的侍女苏眉是对亲姐妹,也是淮yīn公主一手调教出来的,举止做派就算入了一般府宅里充作小姐也绝对担当得起。她们姐妹不但容貌甜美,而且识文断字又jīng通琴棋书画,因着褚劲风从司马府里带来的俱是些粗手粗脚的爷们,所以特意选了对出挑的去侍奉褚劲风。
其实淮yīn公主这心内还是有些计较的,她娇惯着自己的表弟娶了个痴儿,算是了却他心内的那点子念想。可是这做大事的男人,在外cao劳了一天,回到内宅里不就是图个知冷知热娇暖可人的解语之花嘛?
那个李若愚美则美矣,但却跟个无知的幼儿一般,当做个宠物娇惯稀罕着还行,时间久了哪里能有那个耐心法子时时诱哄着痴儿呢?她这存心挑了两个得体知进退的侍女放在那李若愚的房内,便是有让她俩做通房丫鬟的意思,免得褚劲风开了女色的荤腥,知了滋味,如他的表弟赵熙之那般在外面胡天胡地闯出祸事来。
若是以后服侍得好,得了褚劲风的另眼相待,扶正做了妾,那也是这两个丫头自己的造化了。
苏秀乃是姐姐xingqíng稳重些,虽然也听出了郡主当初jiāo待她们姐妹二人话里的意思,可是看着那褚司马冷若冰霜,浑身透着煞气的模样,便心内打鼓,加之昨夜新婚,听着那新入门的夫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可是将心内那点子上进的心思全吓得魂飞魄散了。
依着她打量,这位司马大人可不是什么怜惜娇花的良人,只看一眼都那银发冷面的模样,就觉得心一阵发紧,可真是消受不起。
所以淡了做妾的心思,倒是尽心服侍着这位小夫人,女主子是个痴儿也甚好,少生了许多被刁难的事端,自己只管做事,等存够了银子,年岁渐大时,让主子念好放了自己出府,也好寻个正经的男人jiāo托了终身。
可是那妹妹却不是跟姐姐同一个心思,就在苏秀忙着给若愚疏通头发时,厨下送来了一大盅刚刚熬好的冰糖红枣血燕羹给夫人。苏秀替小夫人盛好了一碗,却盛了一茶盅,放在小托盘上捧着它入书房去了。
苏秀岂不知妹妹的那点心思,也不好点破,便服侍了小夫人温热地喝了燕窝,又伺候她躺下,替她盖好了被子,说了会儿闲话,又点燃了安神的沉香,然后便在chuáng下的脚踏上铺了被子躺下。
拢香与那婆子刚领了罚,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长了心眼,既然小夫人爱起夜闲逛,那便近身守着,免得睡死了浑然不知。
刚躺下没多久,苏眉便从书房回来了,坐在外厅里闷闷地搅了几下巾帕子,然后入了屋内,看着若愚睡着了,才小声道:“司马让姐姐你过去一趟。”
苏秀因着是和衣而卧,倒是不用特意更换衣服,赶紧爬起来后,让妹妹守在chuáng边便径直去了离卧房不远的书房。
入了书房一看,那碗燕窝纹丝未动还放在案头,司马大人倒是脱了外衣换了睡袍,拿着一卷书倒在了书房的软榻上,银发尽是披散在chuáng头,看那意思是要在书房里过夜。
见她进来了,褚劲风眼睛看着书,懒洋洋地问:“夫人可是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