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_兮光【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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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有命!”罂粟叹了口气,师父常以生死有命安慰她,可笑她竟有一天用这话安慰别人。

  实话说,若非亲眼看着守着,她也绝不相信堂堂一代毒王,惊才绝艳的天纵奇才,竟然四十多岁就死了。

  她先死,毒王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才说得过去。

  罂粟身有痼疾,娘胎里带出来的,毒王预言她活不过二十。可谁能料想,她都二十一了还还活得好好的,反而毒王却早就赴了阎王的约。

  “好吧,那你跟我走,我带你见我师父。”

  罂粟带他走了很久,光这田间小路就走了足足一刻钟。随后,绕过日常起居的简约雅致的小院,七拐八拐、爬上爬下,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累的气喘吁吁、汗透薄衫,终于走到一道瀑布前。

  三面青山合抱,一道瀑布从青山中央飞流直下,落地聚成半亩清澈见底的水潭。水满则溢,流水在水潭一角冲出一个缺口,涓涓清流汩汩而下,恰恰流经山脚下的几方药园农田,滋养出大片大片郁郁葱葱的沃土。

  仰望时可见半空水汽氤氲缭绕处,一道拱形彩虹桥连接青山两端,让人忍不住神思遐想,好奇走过这座桥能否见到神仙。深吸一口水汽盎然的凉气,闷在胸口里细细体会,则不难感受到有种望峰息心、窥谷忘反的沁人心脾,人事烦扰一扫殆尽。

  “就是这里。”罂粟叹息。

  白染错愕,怔怔然收回仰望瀑布的目光,满目狐疑多看她一眼。调整心态四下巡视,陡然看到青糙丛生后的一方墓冢。踉踉跄跄的飞奔而去,看清石碑上的刻字之后,心魂俱断。

  八个楷书大字成列——“先师韩君三叶之墓”,右下角的立碑人处赫然刻着“罂粟”这两个小字。

  白染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怅然跪坐在地,恍恍惚不知魂归何处:“这……”

  “师父死了。”

  罂粟别开脸,眼前一热,泪水沁出。余光恰巧扫过水边一块巨石,往事一幕幕浮现——师父最爱在坐在那里抚琴给她听,一心一意的对牛弹琴。她的眼神明显黯淡下来,师父的音容笑貌犹如昨日清晰,她却只能bī自己牢记昨日种种譬如昨日之死。

  师父的死实则算在她头上,要不是为了救她积劳成疾乃至一发不可收拾,师父定能活到与彭祖一较高下。

  过了半晌,罂粟终于收拾好了心境,意外发现白染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奇走了过去,搭手在他肩上,骇然发现他一道丑陋可怕的血痕,就从他微颤的嘴角蜿蜒而出,像条扭曲可怕的毒虫。

  “你、你怎么了?”罂粟大惊,飞快抓起他的手腕,眉头也不皱,眨眼下了诊断:毒气攻心。

  就在她手忙脚乱的找药时,白染忽然躬身大口大口的呕血,全身痉挛颤抖,眼看就要bào毙。她吓得一时忘了动作,用力扣住他下颌,以免他不小心咬舌自尽。

  血花刹那在白染衣襟绽开,一朵又一朵的,顷刻之间染红了罂粟的双眼。

  须臾,白染昏迷。

  罂粟看的又急又气,长叹一口气闷气,认命的捞起他扛回药庐。

  心忖:这呆瓜,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怎么,竟敢硬闯谷外瘴气,眼下只怕他还没搬到救兵救得了师妹,自己就先一命呜呼,一了百了的先下huáng泉探路去!

  ☆、第二章[小修]

  白染悠悠睁眼,陡然看见趴在chuáng边睡着的女子,不由得一愣。片刻后,弄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也认出这女子是谁。

  不由得赧然,自问不好意思占据她的chuáng铺,更不好意思害她趴在chuáng沿睡着。正yù起身把罂粟抱到chuáng上,愕然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几乎半点都动弹不得。

  闭目养神。最近的记忆还是在毒王墓前,胸口忽然涌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然后就意识全无。那时还是白天,眼下却已入夜,桌上烛台脚下积聚不少蜡泪,鼻端除了药味就是蜡味。

  就这么躺着慢慢调息,过了足足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回四肢。轻手轻脚的挪了下罂粟,掀开被她手臂压住的被角,小心翼翼的穿靴下地。

  此刻的罂粟,不知是光线不佳还是怎么,看着憔悴的令人心疼,眼下黑晕十分深刻。白染犹记得初见时的震撼,她背着光,一袭红衣张扬似火,令他忍不住怀疑她是住在深山里的修炼成人的花妖。

  手脚仍有虚软,抱起罂粟时差点一起摔在chuáng上。所幸她睡得熟,大概是倦极而眠,遭遇这样的qíng况也仅仅咕哝了几句,蹭了蹭他的衣襟,寻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沉沉睡去。

  白染小心翼翼的替她盖被掖好被角,又怕她仍睡不安稳,便取下腰上悬着的有助眠之功效的香袋放在枕边。

  烛火如豆,将熄未熄的,白染过去索xing将它chuī灭。淡青色的月光穿过窗棱,毫不吝啬的一泻而下。

  内室中央有个圆木桌,桌上一套茶具一盘瓜果点心,并几个凑成堆的吃剩下的果核。月光恰好抚过这盘点心,给这说不上jīng致的点心平添几分风采,分外诱人。

  白染忽然觉得饥|饿难耐,径直走去翻开倒扣的竹筒杯倒了一杯水。水有些凉,勉qiáng算是余温尚存,入口之后一凉到底,山泉一般甘甜。

  笑了笑,捻起一块看似芙蓉糕的点心送入口中,香苏可口,清新怡人,实在大出所料。不由得多看一眼罂粟,赞美她竟有这般好手艺,连他这个不爱点心的人也忍不住赞不绝口。

  又吃了几块点心,白染好笑的努了努嘴——他连小时候都不贪嘴了,怎么长大了反而控制不住?喝一口冷水降降温,再端一杯走到窗前。

  月色朦胧,给万物披上一层若隐若现的轻纱,蛩虫清唱,给宁谧寂寥的天地增添一抹怡然自得的生机。

  白染纵目远望,视线被远处连绵起伏的墨绿色阻挡之后,兴之所至的收回来落在近处。近处是小有起伏的山坡,小院正建在在山坡上,视野格外开阔,只需抬眼就能将大半个幽谷收入眼底。

  实话说,来之前,他一直以为毒王居所是毒虫毒糙厮杀的修罗场,见过之后方知是人间仙境,绝对不比五柳先生的东篱南山差。转念一想,却是除了毒王这样的天纵奇才,天下也没人胆敢隐居于此。

  此地地处滇南山中,距离最近的临沧城数十里,进出道路崎岖坎坷不说又有猛shòu出没,哪怕最出色的猎人也避之不及。更何况还有一片吃人沼泽与夺命瘴气,连他这种从小到大拿糙药当饭吃的药师都难逃大劫,差点命丧huáng泉。

  濒死的体验并不好受,他这辈子也只想感受这一次。

  求毒王救人一事非同小可,白染自是早有准备,大价钱买了百鸽主的消息,又拿上丁大嫂给的一张出入路线图——丁氏夫妇曾到毒王谷求救,说毒王谷机关重重,接引的少女便是按照图上的路线走。

  好不容易到了临沧城,为求稳妥起见,白染本yù在临沧城再打听一番,奈何行人一旦听他说“毒王”二字便纷纷避走,无奈之下只好贸然登门。

  丁大嫂不愧是博闻qiáng记,凭多年记忆画出的地图几乎分毫不差,白染轻而易举的到了目的地,也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个引路人,奈何得到一个毒王已死的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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