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放下大大的奶茶杯,他双手jiāo叠趴在木桌上,侧着脑袋窝在手肘,额前的碎发挤出一个个凌乱的可爱弧度。
他低垂着眉眼,稍撇着嘴角,侧头漫无目的的向外看着,此时此刻一点也不想回到肯定空无一人的家里。
窗外,一只往上爬的黑色大蚂蚁误入他的视野,它笨拙的在晒得发烫的玻璃上一步一步往上爬着。
夏安年视线随着大蚂蚁上游,忽而一阵夏风又打马而过,大蚂蚁忽的脚下打滑,四肢的毛爪紧紧的按在玻璃上,终于摩擦停住后,又一刻不停的继续上爬。
夏安年缓缓抬起手臂覆在玻璃外蚂蚁相对的位置上。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渐渐收紧,少倾,又缓缓舒展。
他扬起五指,手掌擦着玻璃向右移开,那可怜的大蚂蚁受了惊似的停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小小的蚂蚁尚有无处可走的状态,尚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何况是身体和心思都复杂几亿倍的人类。
夏安年缓缓收回手臂,不再逗弄那可怜的蚂蚁。
而黑色的大蚂蚁没了少年的阻碍,终于缓过神来,它试探着,歪歪扭扭的往上前行,在有着细灰的玻璃上留下一条清晰的痕迹。
真是顽qiáng。
夏安年入神的看着它,却不免想到了自己。
不管你们熟不熟,你最好离许致言远点。
张岚明显带着警告意味的话还在耳边徘徊着,夏安年不由开始审视自己的许致言之间的关系。
在张岚眼里,他和许致言的jiāoqíng已经好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事实真的如此吗?其他同学也这样想吗?
夏安年趴在木桌上摆弄着手里的奶茶杯,脑袋里空空如也,毫无头绪。
从小到大,从懵懂无知的七岁,到依然懵懵懂懂着的十七岁,漫长的十年时间并没有明显的改变什么。
他依然是那个站在台上让人嘲笑的小结巴,即使他如今已经有了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子。
他依然自卑而闭塞,遇到事qíng习惯xing的自我承受和逃避,那些令他恐惧的事qíng,只要有任何一点点的风chuī糙动,他就迫不及待的加大马力远离,再远离。
同样的,他依然没有什么朋友。
十年,漫长又珍贵的岁月里,在其他同龄人好朋友,铁哥们儿,发小环绕四周的时候,他只在上帝的怜悯下拥有了罗如花这样一个朋友。
唯一一个朋友。
然而,他们成为朋友的原因,也不全是因为他这个人。
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遭遇和经历,受到同样的不公平的待遇。
由此,他们才像两只想要相聚着互相舔舐伤口的小shòu一样,成为冷漠集体里,彼此的支持和依靠。
即使这个人不是他,不是夏安年,而是有着不同样貌不同名字的另一个人,他们依然会成为相互依持的好朋友,毫无疑问。
所以,当许致言这样一个独特的个例出现的时候,他不可控制的错乱了。
许致言是跟他天上地下,完全不同的一个存在。
夏安年一下一下抚摸着原木色桌子上千奇百怪的纹路,渐渐有些出神。
那个少年从小学起,就是领导者的角色,班里的同学和老师,都喜爱他,信任他。
无论在哪里,他都是站在舞台中央,那个吸引所有人目光和注意力的人。
不论男生和女生,大家都喜欢和他做朋友。
而这样一个人,却毫无预兆的,突然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带着一种不断靠近的姿态。
少年顽皮的带着其他同学一起欺负他,嘲笑他的画面他永远记忆犹新。
但同样,少年不可一世的慡朗笑容,认真讲题的时候深邃的黑色眸子,和那个将他扑到从而免于车祸的宽厚肩膀,他也深深的印烙在脑海里。
那是一个空白的地带,从未有人涉足过,由此更加记忆深刻。
也因此,面对许致言的时候,他更加的无措,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
从来没有一个人,以如此一个霸道的形象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十年后,又突如其来的再次以不可拒绝的姿态闯入他的生活轨迹。
许致言的出现,让他措手不及。
在张岚约夏安年出来之前,他就不止一次的思索着两人之间似近非近,似远非远的关系。
每一次,他都以迷茫和犹豫不决告终。
张岚的这次邀约,也是促使他作出决定,理清思路的一个契机不是吗?
夏安年有些自bào自弃的想。
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近些时日以来,与许致言相关的事qíng时时困扰着他,有时候,就连画画都会走神。
像刚才那只被他的手掌弄得团团转的蚂蚁一样。
不如就顺着张岚的说法,离许致言远一点。
毕竟,许致言对于他来说,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重要,那么难以割舍。
他不像食物,更不像空气和水,不是不可获取的存在。
而看样子,张岚是那么需要许致言,以至于她不惜不顾甜美校花的形象来对自己威bī利诱,只是为了那个少年。
离得远远的,他最擅长的就是逃避和沉默拒绝不是吗?夏安年自嘲的玩了玩唇角。
然而不知为何,已经下了决定的,但他的心qíng却没有想象的那样轻松。
心里面好像压着一块隐形的巨石,沉甸甸又空落落,而他拒绝再深思。
第十章 无谓的逃避
他qiáng迫自己清空脑中的记忆。
忘掉张岚,忘掉今天这场不怀好意的鸿门宴,忘掉近日来发生的所有事qíng,忘掉许致言那些让人凌乱的语言和动作。
夏安年告诉自己,今后,直把许致言当作班里在普通不过的同学,想和他们相处那样。
没有深入的jiāo流,没有不必要的对话,没有任何课后的联系,甚至,见面都不打招呼。
就这样吧!一切都结束了,你还是那个常年不变的夏安年,那个所在自己的小壳里,偷偷打量世界,缓慢爬行的夏安年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
夏安年自我安慰,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个佯装洒脱的笑容。
他站起身,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头顶jiāo叉,带领着全身向后伸展,稍显瘦弱的纤长身体拉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一个大大的懒腰。
就这样吧!
夏安年贴心的将深厚的木椅子拉回原处,轻轻地走向门口,木桌子上徒留两个风格迥异的奶茶杯遥遥相对。
他侧头看了眼还在慢慢悠悠挑拨着贝壳风铃的老板,对着敏感的朝他呲牙的小肥猫扬起了一个不甚明显的安慰浅笑。
吱呀,推拉门再次扇动着发出更轻微的响声,柜台趴着的老板对着夏安年离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年轻人啊。
继而又百无聊赖的趴回桌上。
街上太阳光依然不变的炙热,公平的洒在每个人的身上,不偏不倚。
夏安年微弓着脊背慢慢走在挺直的杨树下,夏天的风暖暖的chuī过,徒留一片沙沙声,一片叶子也没有掉。
夏安年自那次赴了张岚的约会后就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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