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年,他突然停止作案,扔下“鬼船”返回滨海,就好像玩腻了旧游戏和旧玩具的小孩子,说抛弃就抛弃,半点也没有不舍与留恋。
他才二十一岁,还非常年轻,再加上非常聪明,在滨海轻易就考上了一所大学,不多久,又认识了一位叫张媛媛的女孩儿。
……
……
安如随便扫过几眼,后面就是关于江帆影和张媛媛的爱恨qíng仇了,前半截是清纯的校园恋qíng,后半截到结局堪称惨烈,整篇文章很努力地想要模仿纪实文学,可惜加入太多主观臆测的戏剧xingqíng节,反而减弱了可信度。
她把手机递还给君徵,沉吟不语。
“怎么样?”旁边的徐枫语又急急地发问,“想起什么没有?”
安如顿了顿,摇头。
徐枫语非常失望,“一点也没有吗?”
君徵却看出了安如的遮掩,他起身走到她旁边,背过去挡住徐枫语的视线,目光与她相接,微露询问。
安如也知道瞒不过他,君徵极其敏锐,他第一次遇到她发病就能猜出她得了什么病,后来更是无师自通地学会用琴声安抚她,他的观察力和对他人qíng绪的dòng察力都远超一般人。
她回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动作幅度极小地又摇了摇头。
君徵却不肯放弃,目光下行,盯住她的嘴唇。
安如怔了一怔,脸颊发热,幸好下一秒就反应过来。
“想起一点小事,”她无声地说,“等下告诉你。”
她只是猜测君徵会读唇语,说完以后留意他的眼睛,见他目光中透露的qíng绪变成了释然。
果然会唇语,她心底叹了口气,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又是以何种心态决心不再隐藏,主动在她面前bào露出来?
两人短暂jiāo流片刻,室内又安静下来,安如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觉时间逝去,猛地醒过神,窗外的天色huáng昏。
她抬起头,看到徐枫语趴在桌上打瞌睡,君徵回到了对面,以他最常见的姿态不知坐了多久,脊背微向后仰,双手环在胸前,目光却一瞬不瞬地凝视她。
防卫的姿势,安如又想,她以前怎么没发觉他是个奇怪的人,一边抵御整个世界,一边还有余暇来关心她?
“你……”她开口,可仅说了一个字,便被徐枫语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徐枫语霍然睁眼、坐直、接电话,系列动作训练有素、一气呵成。
安如先生出既视感,随即醒悟过来,在这位并不熟悉的女警察身上,她恍惚间重合了另一位警察的影子。
陶仲凯,陶大哥,姐夫。
徐枫语接听了两秒钟,扬声道:“是老张的电话,陶队有消息了!”
第44章 最后的致意
离开派出所前,君徵单独去了趟卫生间,三人在街口等车,安如借着huáng昏的霞光望向他的脸,那些微妙的由于过分完美而bào露的破绽已经被弥补得天衣无fèng。
他们上了一辆警车,徐枫语坐在前面副驾驶座,安如和君徵坐在后排,他实在太高,坐着肩膀也比她高出一大截,她侧过头就能顺势靠在他肩上。
车子启动,车胎压得路面辘辘作响,安如趁机在君徵耳边说悄悄话:“那篇帖子全是胡说八道,一点也不可信。”
君徵嘴唇不动地问:“哪里不可信?”
安如踌躇片刻,眼角瞄向前座的两人,确定他们没有分神留意后方,这才把嗓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音:“第一条就错了,江帆影根本不是什么天阉。”
君徵一怔,迅速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就像有一股尖锐的如有实质的戾气从下到上戳穿了他的喉口,华丽的声音沙哑难辨:“你和他……”
安如无声叹息,倒没有脸红,她先前没有当着徐枫语的面说就是因为这个,要羞窘早就羞窘过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相信君徵会相信他。
这话有点拗口,却是她此时此刻的真实心意。
“不是,”她否认了,“我不记得我和他发生过什么,但我不认为有,他是委托人,过去的我……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君徵明白她的意思,她虽然没有记忆,但依她对过去的自己的了解,不管江帆影再有魅力,只要两人存在律师和委托人的身份,她就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他想,应该相信她吗?不是眼前这个安如,而是那个他从来未曾相识过的安律师,哪怕江帆影给她寄来了“qíng书”,哪怕种种证据表明她和他的关系并不简单,可只要她说,他就想相信她。
是的,他相信她。
她们毕竟是同一个人,拥有同一个相通的灵魂,君徵目光深深地凝视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不出意料地回应让安如吁出口气,继续道:“我想起来过去的一些片段,记得我和江帆影曾经走得很近,没有ròu/体关系,却是心灵上的互通。是我给他推荐了《荣耀》这本书,想要通过这本书测试他的心理状态,结论很不乐观。”
君徵在她看贴时读完了整本《荣耀》,知道这是本什么样的书,简单地说,故事讲述了一个愚蠢的男孩儿被一个虚荣的女孩儿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为她送命,到死还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至高无上的荣耀。
因此他也很能理解当初的安如为什么向江帆影推荐这本书——跳出那些都市传说和哗众取宠的热帖的暗示,按照现实,法律证明了江帆影无辜,他和所谓“鬼船帆影”的连环杀手并无gān系,那么,跳出来指证他的张媛媛立场就变得暧昧,她到底存的什么心?
君徵侧眸观察安如,她先前被陶仲凯的失踪打击得方寸大乱,本该是恨死了江帆影,没想到这么快就平静下来,还能坚持江帆影无辜,客观地评价对方……安如,在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越来越展露她的真实本xing。
她现在神色镇定地坐在他身旁,深黑色的眼瞳里沉着望不见底的思绪,那些影响她的外物似乎都未能真正撼动她的灵魂,她智慧,威严,qiáng大。
君徵心脏突突地跳跃,口gān舌燥,一时竟说不清他喜不喜欢安如身上的变化。如果说过去的安如激起他的保护yù,现在的安如却带给他别样的感受,仿佛一只猛shòu骤然发觉他豢养的弱小宠物渐渐长出了獠牙,既欣慰又烦恼,征服的本能还要冒出来蠢蠢yù动。
车突然停了。
无视后排走势奇特的微妙气氛,徐枫语从前座回过头,忧心忡忡地道:“分局到了,刑警队刚收到陶队最后传来的讯息。”
……
……
麓城公安分局刑警支队。
分局的办公楼乍看上去和别的政府机关没什么不同,甚至比派出所更清静几分,大厅里安安静静,云纹大理石地板清洗得光可鉴人,安如心不在焉地脚下一滑,君徵伸臂揽住她的腰,那只手就再也没有挪开。
他们被引进会议室,里面除了张警官还有几位身穿制服的中青年警察,张警官站起身,向安如点了点头,介绍道:“这几位都是陶队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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