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两人的寒暄算是告了个段落,默契地继续往前走,仍是君老师在前安如在后,踽踽行进九号楼的楼口。
……
……
九号楼内电梯有两部,分别位于正中央的电梯井两侧,安如和君老师运气不错,外侧那部正停在一楼。
君老师主动伸手按了上行键,电梯门滑开,他把安如先让了进去,自己跟在她身后向侧边挪了挪,非常贴心地在两人中间空出一个让她感觉舒适的安全距离。
“您去几楼?”他问。
“十四楼。”安如回答,随即发现君老师在她答话前已经按下了十四楼的按键。
“巧了,”君老师又笑了笑,“我的房子也在十四楼,正在装修。您是十四楼几号?说不定我们还有缘成为隔壁邻居。”
他未曾提到自己的房子是十四楼几号,却来问她的房号。安如留了个心眼,也没有直接说出她所在的楼层,“我家不在十四楼,我是听人介绍来的,据说替1407装修的装修队不错,所以我想来看看,要是真的不错,就请他们也给我家装修。”
“1407?”君老师稍露讶色,“更巧了,我的房子就是1407。”
果然是巧上加巧,安如和君老师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彼此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管这算是巧合或者缘分,十四楼转瞬即至,安如并没有胡思乱想的机会。君老师热qíng地招呼着她进去1407,装修队正在里面工作得热火朝天,观摩了没多久,稀里糊涂地,她就和人家签下合同,付完定金,由明天开始装修队将同时负责为她的房子和君老师的房子进行装修。
君老师坚持把她送到电梯前,殷殷问道:“您是要上楼还是下楼?明天就要装修了,今天不去您的新房看一看?”
“上楼。”安如认为他说得有理,“我家在十七楼,1703,我先上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地方。今天谢谢你,帮了我的大忙。”
君老师又笑,他进电梯帮安如按下十七楼的键,再退出来,风度极佳地欠了欠身,轻声道:“再见。”
电梯门缓缓合拢,君老师的笑容被关在外面,安如松了口气,向后退出半步,背靠住冰凉凉的金属壁。
她有些失望。
他怎么是这个样子呢?
安如感觉君老师和她想象中差别太大,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周身禁yù气质,内里暗波汹涌;第二次遇见他,公园里手捧古琴的他像古代无数诗篇中歌颂过的文人隐士,“恨无飞雪青松畔”,“看取萧然林下风”;第三次遇见他,他的外表仍然清逸出尘,行事却与外表截然相反。
太俗了,安如下结论,真可惜了他通身的气派。
不过俗也有俗的好处,她不会为这样的君老师动心,却很高兴结识了这么一位朋友。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君老师擅长jiāo际,两人以后有机会相处肯定会比较愉快。
对了,安如陡然想起一件事,连忙乘电梯重新降下十四楼。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她从门fèng里瞥见君老师的身影,率先开口道:“不好意思我还忘了问你的名字,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们也算朋……”
安如的声音戛然而止,电梯前的君老师应声抬起头,他双唇间叼着一支烟,另一只手捏着未点燃的打火机,面沉如水,寒眸如星。
这绝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安如心中的警报在尖啸,两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君老师唇角微翘,又是眉眼不动地笑了笑,泰然自若地收起了烟和打火机。
“说的是,”他笑道,“我居然也忘了自我介绍,一定是害怕唐突佳人。”
他到底还是没有先说自己的名字,安如想。
她主动伸出手,“我姓安,名字叫安如。”
君老师垂眸看了看她的手,他的头发依然较普通男人稍长,额头的刘海垂落,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他的眼睛。
手在虚空中停留的时间太久,也或许没有那么久,是安如的心理作用使它很容易就累了,无依无凭,累得像随时可能灰溜溜地垂下来。
久久,就在她想要缩起胳膊,以为他不会给予回应,他终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与她jiāo握。
“我姓君,单名一个徵字。”
第8章 真诚和虚伪
转眼就是半个月,安如已经养成了新的习惯,每天晨运以后不再抄近路,她会到新房这边看一眼昨天的进度,做到心中有数,然后才jīng神饱满地跑回租房。
她很少在装修队的工作时间出现,一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懂,不想外行指导内行;二是为避嫌,现在这样的天气,几个年轻男人被困在狭窄的房间里挥汗如雨地从事重体力劳作,免不了脱成半/luǒ、打个赤膊,她现身只会让所有人都不自在。
方梓仪很快得知了她找到装修队的事,安如不忘提及君老师,听说君老师变成她的邻居,方梓仪大呼小叫,嚷着一定要过来亲自会晤正主。
安如没有阻止她,反正,她就算来了也见不到人。
君徵,“君子”,君老师的名字单独看简直能激发安如全身jī皮疙瘩,得什么样的父母才会给自家小孩儿取这样的名字,他的童年时期想必过得很艰难吧?
可联想君老师的脸,他的气质,安如又觉得,他的父母确有先见之明,也只有他才能配得起这个名字。
前提是他不要开口说话。
不不,说话也不要紧,他的声音与容貌气质相得益彰,只是话语的内容……
安如后来又和君徵偶遇了几次,他每次都主动过来打招呼,说些天气啊时政啊小区南门外的菜市场里卖本地土jī蛋之类的接地气话题,安如渐渐被消磨掉最初的印象,认为君徵就是一个热qíng到虚假,世故到油滑的普通男人。
至于电梯门外的惊鸿一瞥,她想,应该是自己潜意识里对他戏剧xing的期许刹那间投she到了本人身上,是她的错觉。
安如对真实的君徵特别失望,她是一个很敏锐的人,或许跟她以前从事律师职业有关,她曾经擅长跟形形□□的人打jiāo道,到了现在,哪怕她失去了大部分能力,但她仍然能够通过直觉判断陌生人是否真诚。
接地气没什么不好,君徵最大的毛病在于他不真诚,他虚伪得就差没在脑门上凿刻“虚伪”两个字。他屡次向安如献殷勤,明明他对她并没有男人对女人的兴趣,但他就是要像个推销员或者牛郎(!)那样言辞暧昧地打感qíng牌。更可笑的是,随着两人相遇的次数变多,就连这殷勤他也献得越来越敷衍,越来越不走心。
安如又好气又好笑,正当她考虑下次不留面子刺君徵两句时,他忽然消失了,足足两个星期时间,他们再也没有碰面。
就好像之前的频频偶遇已经透支完他们所有的缘分,安如微有怅然但更多释然地想,既然不是同路人,那就分道扬镳,也好。
……
……
八月初,新房装修进入最忙碌的阶段,安如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材料告罄的紧急通知,她不得不顶着烈日来回跑建材市场,没多久皮肤就被晒得发红、褪皮,脸上浮起大大小小的红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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