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并不愿意来学素描。原本自己是从5岁开始就练书法,有一年还参加了《兰亭杯》,但根据苏芸妈妈的研究,这两年书法b级的门槛比较高,苏芸不得不来学素描。
这个画室是个培训学校的出租画室,早上用来上文化课,下午用来教素描。苏芸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半了,教室里空无一人。糟乱的纸团,结了蜘蛛网的垃圾桶,还有随处可见的铅笔碎木屑,连地板都被铅笔灰渲染出一股薄薄的黑色。一切都显得这么不堪,只有挂在灰蒙蒙的墙壁上的画作觉得显眼。苏芸走近了观赏,和地上的废纸上画的不一样,每一张画都显得很gān净很素雅。以前苏芸觉得画素描的肯定都会把手弄得黑黒的,然后把画面弄得很脏才对,不过眼前的这几幅素描静物倒是与众不同,远看就像真的白瓷杯挂在墙面上。
门外突然就传来了刹车的声音,苏芸想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没有老师来的吧。走进来的人是个大高个儿,面容jīng致,是那种让人看见了不会被忘记的人。苏芸自然不会忘记他叫林子阳。
子阳风风火火地就跑到了苏芸的面前,额头上还带着因骑车而来的汗珠。子阳见到苏芸,花了几秒钟认出了是同班同学。俗话说君子之jiāo淡如水,所受的教育从小就认定了这个道理,对于学生而言并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去认识班级里的所有同学。子阳与苏芸从来没有jiāoqíng,能让子阳意识到时同班同学,已经是件很努力地事qíng了。然而子阳对苏芸也有着特殊的印象,因为之南曾和他说过苏芸曾因为给了她本作业本抄了抄而救了他一命。
子阳脸上露出了个礼貌的微笑。苏芸没什么反应地就再次专注于墙上的画了。子阳也没说什么,动手就开始取下墙上的画作。
“做什么?”苏芸对于子阳突如其来的动作觉得莫名其妙。
“哦,这些都是之南让我帮他带回去的。”
之南的,苏芸心里默念着。然后苏芸不说话,任凭着子阳把一张又一张的铅画纸取下来,抹平折角,卷在一捆。显然,子阳是那种大大咧咧的男孩子,卷成一捆的画显得参差不齐。
“我来吧。”苏芸说着便拿过了子阳手上的画,麻利地摊开,再重新理整齐,最后用因为找不到牛皮筋,gān脆拿了自己头上的一条头绳捆绑了起来,系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要不,我再买条发带给你?”
“不用。”
“哦。”
“你往哪边走?”
“东湖那边。”
“同路。”
子阳觉得苏芸的语气真的好冷淡,难怪总是一个人,这点倒是和之南一个样,不过对于人对事,她显然要真诚得多。太阳还是将歇未歇地挂在西山哪边,看来还要垂死挣扎好一阵子。因为苏芸骑的是女式自行车,所以子阳只能骑地很慢,才能和苏芸并排。
“拐弯。”
“那里不是只有一座荒山吗?”
“你要是没事的话也可以跟来玩玩,哈哈。”
苏芸没有说话,但也还是自觉地调转车把手,跟在了子阳的后面。
那座荒山是被隔离带圈起来的,在入口处还专门设了一个残破的保安室。偶尔能看到几个卖水果的老爷爷奶奶,算是还有一点生气。但是苏芸才经过他们不久,迎面而来一辆城管车,横冲直撞地就与苏芸擦肩而过,苏芸险些被磕碰到。随即就听到了水果摊子被掀掉的声音,还有水果被打烂在地的破碎的声音。
“走吧。”子阳无奈地招呼着苏芸。
那座小山丘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荒糙,往前看却是一望无际。
“你家住这儿吗?”
“没有,这里是我和之南经常来的地方。”
终于脱离了高糙的笼罩,苏芸看到了一片空旷的糙坪,山坡上还长了一棵突兀的树gān。这里就像《飞屋历险记》里老爷爷和老奶奶经常来郊游的地方。站在山坡顶上往下看,就能看到河城五中。
“以前,我为了不想被老爸老妈管着,经常逃到这里来。”子阳说。苏芸不知道子阳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子阳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画卷放在那颗树下面, “这是棵樱花树,现在还没开花,到了时候了,这里还会有很多蒲公英。”
“你和江之南的秘密吗?”苏芸尽量克制自己惊奇的表qíng。
“心qíng好,带你来逛逛,也许以后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就像上帝,不掷色子,也不信巧合。你要是还愿意听我胡言乱语,倒不如也躺下来休息下。”
苏芸不敢和子阳并排躺着,因为那样是qíng侣gān的事qíng,只能坐下小憩。
“《v字仇杀队》”
“什么。”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的台词。”
“你看过?”
“只要是内心有反抗jīng神的人都看过。”苏芸得意地回答。
“那看来我不是一个激进的人。”
“你没看过?那怎么知道这句台词?”
苏芸开始觉得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跟着他来这里,又这么期待地听他说的话。
“聪明的人只要意识到了两人相识的原因,就能猜到所涉及的盲点。”
“你是说……江之南?”
“告诉我你喜欢听故事吗?”
“我比较喜欢人物传记。”苏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禁给了子阳一个恰到好处的台阶。
“那真是太巧了,我这里就有一个传记,是之南的。”
“洗耳恭听。”
“之南四年级的时候开始学素描了,有天赋的人学什么都很快,学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画比画室里的同龄人都好。他热爱这个,其实以他的实力现在已经可以去学色彩了,但是你知道吗,现在学色彩很贵,学费又贵,画材又贵,之南没办法继续学下去,他妈妈是不支持他学画画的,因为她只是希望之南上了初中,考过了b级,加到了分就足够了。他倒是想得开,说自己至少还能画画,已经知足了。很多时候,他总是和我说,也许自己是配不上艺术的,艺术太高雅,太遥远,遥远得就像古代的商人想跻身贵族一般,多么荒诞,但是多么现实。”
苏芸想现在居然还有这么热爱美术的人,现在的人听到美术的反应就像是菩提老祖听到孙猴子闯祸的消息,恨不得避而远之,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东西通常是读不出书的人没办法才送去学的。说得好听点是去搞艺术,说得难听点是去混文凭。
“六年级的时候,之南谈恋爱了,轰轰烈烈的那种,在小学里几乎是风云人物。不过你也猜得到,那种爱qíng,轻而易举就会破裂,那女的也厉害,年纪不大,玩儿感qíng倒是能耐。玩够了也就甩了之南了。然后他迷迷糊糊就上了初中,我知道她心里始终忘不了第一个,因为初恋本来就是难能可贵的。不久前,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秦淑虞的告白,其实我是讨厌她的,她不是之南能把持得住的人,不过之南他真的是小时候缺钙长大了缺爱,你说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不挽不歌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