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梦_不挽不歌【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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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一小会儿,班主任又开始讲话了: “今天怎么是你来jiāo作业,课代表呢?”江之南很快就听到苏芸结结巴巴的说: “秦淑虞说她……她说她有事让我帮她一下。”

  “你到底在gān嘛哦,她是你什么人哦,你要帮她gān活。问都不问清楚就gān,你有没有脑子啊,哎哟,这班让我怎么带啊……”她发出长叹。

  之南再也没有听到苏芸的声音,便默默地走回教室了。

  这一天,之南再也没有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qíng,平平淡淡的就过去了,就连最后偷着jiāo作业也没被发现,班主任只是以为自己年纪大了,漏批了两本。

  之南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一天都记住苏芸了,那本被他抽出的作业本恰好是苏芸的。

  没人明白

  为什么有人那么爱雪

  那些祈祷的目光

  究竟从何而出

  当大雪淹没了人们的头皮

  会有谁在乎自己是谁

  是窒息?是清醒?

  还是呼吸着这泪一般的雪。

  那些雪啊

  落得悠悠

  那些梦啊

  化得渺渺

  那些爱啊

  死得惆怅

  江之南看不懂这诗的意思。这首诗写在苏芸作业本的最后一页,显然是很难察觉,之南细心发现了,但班主任自然不会对题目答案以外的东西感兴趣。

  后来的很多时候,江之南每每回想起这首诗,无论是偶然的牢骚还是什么,总会觉得那已经是个时间的丰碑了,它代表着一个故事的开启,也是一个故事的终结。

  那天的傍晚,夕阳异常地晴朗,也只能用晴朗来形容。自然没有很多人去注意挂在远山楼阁上的夕阳有多少亮堂。

  那些光,不再锐利,缓缓地,像是水波浮沉在江之南的脸上,该怎样去形容江之南最后关上教室门的那一刻的qíng景,仅仅只是一个人包裹在昏huáng的世界之中,血液依旧在身体里流淌。

  慢,慢得想让人睡着。

  之南从来没有想过,生活还会剩下多少美好给自己挥霍,越早受过波折的人总是不习惯向往美好,美好的东西,可能只有等着时间来馈赠了。

  值得留恋的东西并不多。夏天结束,蝉儿收敛;青chūn结束,即使想收敛也收不回了。等到了很久很久以后,即使是世界末日,太阳也会化作水蒸气,可是这些,究竟又有多少人在乎。夏天,青chūn,与梦想,这些曾经听起来明媚的词语瞬间变得无谓。

  之南想,究竟身边有多少人,存活在一场把青chūn当做幌子的无谓奔忙之中,或习惯了在永远做不完的答卷纸上写下虚伪的陈词,或习惯了生活在毫无意义的阻拦之中,不寻求突破,最终,这样的人也只有被挤压在片羽大小之间吧,可他们习惯了。

  子阳已经在校门口等了江之南很长时间。

  夕阳像个美丽的□□。他与之南一道走在校门前的一座桥上。最后的那几缕斜阳把他俩的影子拉得一长一短,子阳就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和现今十分相似的一个夕阳。

  子阳的记忆里,那年的huáng昏。之南疯子一般的冲到子阳的身边,他的表qíng因为焦急而扭曲得夸张,把平日里温柔的脸庞抛在了百里之外。他只是带着柔弱的哭腔说: “帮我找我爸爸好吗?”。他们就这样疯子似的跑遍了城市的角落。

  那天的江之南什么都没说,比平时还要安静。或许过去的之南仅仅只是温柔而少言寡语罢了,但那天,之南是彻彻底底的安静。安静到huáng昏沉默地过去,没有只字片语的俩人走向黑暗。

  直到子阳把之南送回了狭隘昏暗的小平房,送到之南的母亲身边。从之南那间狭小压抑的小平房里出来,子阳却也没觉得轻松多少,心中反复呈现之南泛着眼泪的脸庞。想得深了,却没有注意脚下,被一样不明的东西绊倒在地。林子阳起身,循着目光看去:糙丛里横埂出来一条腿。子阳着实吓了一跳。

  子阳放着胆子,拨开糙丛,一个满身死气,身形瘦弱的男人躺在里面,眼睛半闭半睁,奄奄一息的样子让人看着不舒服。林子阳却觉得这张脸略有熟悉,良久,反应过来这可能就是之南的父亲。

  但子阳依旧欣喜地想往回跑,忍不住大喊几声之南的名字。没跑几步路,他的脚跟就被一双粗糙的手掌牢牢地拽住,力气大得好像是在用生命的力量。

  静了下来的子阳不知所措,如今站着也不是,找之南也不是,犯了难。等了很久,面前这个人终于开了口。

  子阳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了解之南的家庭的。就像之南自己所说,我的家很烂,很破,也很少有爱,但我有时候依旧忍不住要爱这个家。

  “我得了jīng神分裂症,我总是不能清醒,我曾经拿刀砍过之南和他妈妈”,江父此时好像在啜泣, “我害怕再去伤害他们,害怕失去。我的无能毁了我,我的家很破,很烂,但这是我组织的家,我有的时候依旧忍不住要爱这个家,因为爱这个家,所以我必须要离开。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守护的内涵吧。”

  子阳最终没有在那个huáng昏把江之南的爸爸带回去,他让他走了,也没有再在之南的面前提起过他父亲。

  那时候开始,子阳也再也没有听到之南讲什么关于爸爸的事qíng;那时候开始,之南的脸上的表qíng也渐渐变少,变淡,他很少笑,也很少哭,在子阳的陪伴下,走过了很多四季。

  太阳已经沉默在远山深处,留着点点红霞装点白昼的谢幕。

  之南认为,□□和□□的区别在于,前者是xing格,后者是职业。

  和子阳在一个十字路口分开后,之南就路过了一家“宾馆”。

  门内突然出现喧闹声,接着就是两个年轻女人,披了几件不整洁的衣服求着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哭诉。那男人之南见过,总有讨不到薪水的农民工跟在他身后求他给个说法。

  之南鄙夷地嘀咕了两声。

  “求求您给个机会好吗?我的孩子需要钱来治病的,求您了……”

  那男人的眼神很是锐利,像找到了长期投资的机会。 “我不知道这样说厚不厚道。但我的朋友,的确需要你们的帮助。”

  那两个女人不说话了,一副万念俱灰的表qíng。

  “除非……”那副像刚出生的地鼠一样令人反胃的腔调又来了, “我可以给你们机会,我有个同事,前两天被抓了,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那两个女人好像一下子眼睛又开始泛光, “懂,法庭上,我们会 ‘实话实说’的。”

  男人扬长而去,走时犹如一位合法公民,器宇轩昂。只留下两个女人蹲坐在马路边上,手上紧紧握着两叠钞票,被迎面而来的汽车溅了一身泥。

  男盗女娼,本就是穷途陌路的人天经地义的选择。人类世界靠私yù推动并进步,靠理智秩序约束并制衡。这种平衡靠权利的私有而维持,没人应该指望làng漫的共产来维护。

  这样的事,对于之南来说早就不新鲜,就算是作为看客,也看得腻了。双眼所用来发觉的罪恶只是皮毛,这个国家是有些问题,但人民早已失去了反抗的权利。出自《v字仇杀队》的一句话是之南最喜欢的:艺术家用谎言道出真相,而政客用谎言掩盖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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