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梦_不挽不歌【完结】(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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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历在目的之南的样子,曾经面对所有人职责也要执意牵着自己的手的样子。她多想哭,然而泪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gān呕bī了回去,她难以自抑这种感受,她摸了摸肚子,仿佛背提醒了什么东西一样。

  她想,或许之南的选择是对的,他有他的理由,而她又凭什么要之南接受这样的自己呢。

  之南走在一条旁边开满野花的田间小路上,头顶的天空从淡紫色到浅蓝色,一直向远处延伸。他似乎感受到了普罗旺斯的làng漫,心中却也带着香水百合的清冷。往前往后,都是拿坡里的田野,向左向右,一边是华月的家,是chūn日青的明亮,另一边是未走完的路,带着浅灰蓝不尽的暗沉。

  他往往要选择晦涩的一面,因为人生的画纸上,多一点柠檬huáng都会碍眼,少一丝橄榄绿都会浮躁,甚至他必须用深红加普兰来慡快填涂。

  “很多年没来了,但这里还是那么美。”

  “你现在仿佛我的幽灵,想躲都躲不掉。”之南转身,范学民清瘦的身躯挡在他眼前。

  凌乱的发梢,醉人的眼神,松垮的衣物,之南想如果他没疯,或许是个很容易让女人心动的男人。过去的范学民有着林青松的睿智沉稳,也有苏正明的温文尔雅,寒窗数载,饱读诗书。然而之南对他的评价是:他看人不准,他这一生看错了三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女人,另两个,也算是自己女人的男人。

  “你和那个姓苏的小姑娘好上了是吗?”范学民略带严肃地问道,然而之南久不答话,他只能接着问,“真心的还是什么?”

  “你希望呢?”

  “我其实并不反对,只是希望你不要为了帮我而不去面对自己真正在乎的。你该有你爱着的女孩,你也该爱着美术,那都是你最珍贵的东西,别为了我而放弃。”

  “有些话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和你说。”之南停顿了一下,“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扶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比我,出入腹我。我已经没了意义上的母亲,别再让我没有父亲。”

  我所能展现出的唯一的孩子气啊,只想有个机会让你来接受。

  “我未曾教你这句话的含义。”

  “是,你没有,你曾教会我最多的,是为别人而考量,成为一个友善的人……就像曾经的你一样。”

  “也像现在的我一样。”他抬起头,注视着之南“这一点,我从未改变过,你也许也会发现,复仇和友善本就是不冲突的。或许你会因此而质疑我的行为,但我想,你如果愿意这样想,也就随你好了。”

  “很累吗?”

  “什么?”

  “这样活着。”

  “如果你以后不用像我一样,我想我是不会累的。”

  他惊愕地抬头,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要是你的儿子不是我,也许你能作为一个很不错的父亲。”

  “之南,相信我,我只希望我的孩子是你,任何人都替换不了。你比很多人都优秀,你的成熟与智慧,你的沉稳与博学,比起学校里那些废物都要杰出。拥有这样的能力在你这个年龄来看是很累的,然而我希望你能善用这能力。我过去常对你说,天才的伟大之处,在于他们总是努力在证明自己是天才,所以之南,替代我,用你的角度去蔑视所有人,用你的骄傲去支配你的世界,成为支配者。”

  之南不再说话,他转身,每走一步,他都觉得心qíng更沉重了一点。一点一点,一步一步,他也猜得到,他这是在走向灭亡,不能希望未来一切都好,只能期许自己凤凰涅盘。泪珠连成一个个星座,当他再次转身想说出那个字的时候,父亲已经不在。

  “爸!”他对着虚无的空气说着。

  几个月后,河五中在暑假安排了一个星期的补课。初三的大部分课程,在这一个星期之内,已经上完了大部分。结束的初二,未到的初三,日子在夏季的午后无限拉伸,每一天都像是面对了望不到头的无底dòng。最初,不少学生还有怨言,总会在课堂上动动手脚,到了后来,所有人都觉得这样做的效果不大,也就没心思了,与其做没有用处的捣蛋,还不如本分点熬到下课,也省的老师拖堂。

  大部分人觉得最轻松的课,莫过于语文,最艰难的课,莫过于英语。当然,这其中缘由并不是学生过于爱国,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英语一天两次的考试频率,和语文两周一次的数量差距已经表明了一切。

  困倦越来越多,眼袋越来越重,之南硬是熬过了这一个星期。社会和历史,在这一周中便结束了全部初三的一半课程,这也就意味着,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历史,多数学生在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至少不会有人觉得 “huáng帝”,便是 “皇帝”了。只是上了这么长时间的历史课,之南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在古代无论任何创新与发明,中国总会领先欧洲数百年,可最终的这些东西,大部分却是从西方引进的。直到后来,之南看报时才终于揣摩出了事qíng的端倪:《解放军报》发表《我们信仰的主义乃是宇宙的真理》,《党建》发表《不能把宪政作为我国基本政治概念》,《人民日报》发表《西方那套理论不反映中华民族根本利益》,《求是》发表《思想西化党和国家就会走上邪路》,两报两刊齐发声,风向明显,东风注定要chuī过西风,可见在物yù社会中,东西方的竞争关键不在于谁gān得过谁,而在于谁chuī得过谁。

  初二末的这几周连同一整个暑假,之南始终沉浸在来之不易的爱qíng中。有哲学家说,爱qíng在旁人看来是虚无的,但在事主看来是可以触摸的。

  好在之南与苏芸都不是什么主动亢奋的人,在学校里的时候,最高级别的jiāo流是眉目传qíng,比起一些一下课就躲在厕所门口调qíng的qíng侣来说,他俩就好比八十年代的害羞小伙子小姑娘,只敢心里想着,眼里看着,偶尔上课桌底下碰两下膝盖,见面了笑一下,放晚学一起走两步,这一切种种,在旁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正常得就像雷打不动的每晚七点全中国的电视机会集体坏掉一样。不过,即便是有最高级别不超过眉目传qíng,但最低级别也不低于暗送秋波,别人也许看不到,但子阳是绝对能察觉到的。之南送的秋波仿佛三月里绵绵的杨柳,gān得过chūn风,扫得了水面;而苏芸的回应就像南归的chūn燕,带着一把剪刀就剪断了之南的柳条,把他整日迷得松松垮垮,仿佛是在蜂蜜坛子里泡了不知道多少天再爬出来的一般,甜得发腻。

  在最高级别之外,往往还有一个特殊级别。没有眉目传qíng的甜蜜,也没有暗送秋波的心cháo澎湃,仅仅只是苏芸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为之南拿了一双筷子。苏芸永远不会不知道,当之南接过筷子说着谢谢的时候,他心中所产生的温暖瞬间驱散了他心中无尽的严寒,那种久违的,淡淡的qíng愫的香,是之南要用一辈子来迷失的大雾。

  “子阳。”yīn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子阳停下脚步。

  “怎么不去陪苏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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