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向北把豆腐都放在她的锅底里,又将饮料吸管扭到自己喜欢的弧度。
苏里双手托着下巴,她笑了笑,向北告诉她,只需要做好自己,不需要去讨好任何人。她知道,她听懂了。
火锅热气腾腾,豆腐已经熟了,可苏里的心里却像被什么挠了似的,她心里想:向北啊,你这样怎么能让我不爱上你呢。
“想什么?”向北见她失了神,便帮她把豆腐全都捞起来。
“想……喜欢你的原因。”
向北轻笑了一声,“想出来了吗?”
“还没有。”苏里笑着摇摇头,其实她已经想出来了。
“谁啊?”见男人回来了,女人贴心地问着。
“领导。”男人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有些qiáng颜欢笑,“下周有个车库要开盘,我又有的忙了。”
“李志,别骗我。”女人将他的手推开,脸上却依旧温柔,“你撒谎时什么样子我比你自己都要清楚。”
那个叫做“李志”的男人又叹了口气,“方方,我们……”
方方微微一笑,把手伸出来,手心向上,纹路清晰。
李志犹豫了一会儿,把手机jiāo到方方的手上。
方方看了眼通话记录,那个刺眼的名字就站在最上方。
“医生说了,这种药物在美国已经不是孕妇禁药了。”李志把手机拿回来,“刘医生”几个字就躺在通话记录中,手机屏幕没有关,甚至在灯光的照耀下,还能看得清屏幕打在李志脸上的光。
“可是静脉注she跟口服不一样。”说这句话时,很容易看出方方脸上的痛苦。
“爸爸妈妈,你们在说什么啊。”蹦蹦用手支着下巴,语气很天真。
“蹦蹦乖,先让爸爸妈妈谈一会儿。”
李志摸了摸额头,“方方,不论这个孩子怎么样我都爱。”
“我只希望他健康。”
“他会的。”
方方眼泪快掉了出来,刚刚温馨的气氛此时dàng然无存,只剩满满的紧张感。
“方方,我求求你,这是一条生命啊。”
方方低头摸了摸肚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跳动,她慢慢柔软了下来。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没有什么比生命重要。”
苏里听到这句话,手猛地抖了一下。
向北看了她一眼,拿起纸巾,将从她勺子里面洒出来的汤擦gān净。
方方低头揉着衣角,松了又揉,揉了又松,突然间,她的眉眼放松了下来,放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拿杯热水给我。”
“渴了?”李志倒了热水,把杯子放到她的手里。
“医生说……”方方低下了头,看着手里的水杯,“感冒多喝热水会好得快。”
李志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在愣了几秒后,瞬间欣喜起来,“是啊是啊,孕妇可不能吃药。”
苏里漫不经心地吃着火锅,在夹了一块肥牛时,她将头转向窗外,透着玻璃,将自己的身影与这座城市融为一体。窗外仍旧热闹,行人来来往往,马路灯火通明,一切都看起来这么热闹,可是她总觉得,今晚空气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啊!”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苏里没有回头去看,因为她也感觉心惊胆战。
刚刚,地面晃动了一下。
“向……”苏里的话还没说完,房屋就瞬间倒塌,把她那个“北”字压在石砖底下。
一时间,餐厅好像特别安静,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和没叫出口的名字,全都被埋了起来。
此时这种安静再也不诡异了,而是真真切切地安静。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招牌已经不见,弥漫着欢声笑语的地方已经塌陷,原本建筑jīng美的城市已成了断壁残垣,外面似乎有呼喊声,又似乎并不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抬着浑身是血的胳膊,带着痛苦和嘶喊过后仅留的力气在废墟之中翻找着;有人光着身子像疯了似的用指甲在残壁中抠出一道道血印,可是没人可怜他们的这种做法,回答他们的仍是空dàng的回音。
“妞妞……妞妞啊……”有人在叫,在哭,听起来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可是合众人之力抬出来的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中,并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也许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要找谁,也许他们心里早已有了数,他们口中声声呼喊的人,也许早已天人相隔。
天亮了,有直升机送来药物和必需品,有志愿者前来帮忙,担架上的人越来越多,拉尸体的车子也越装越满。
苏里静静地躺在石板下,不慌不乱,心如止水。从地震到现在,她没喝过水,此时除了嘴唇有些gān裂之外,她真的一点都不怕。
因为她相信,向北会来找她。
“滴答……滴答……”
她睁开眼,石板处有泥水渗透下来,她那沾着灰尘的睫毛动了动,下雨了。
雨声越来越大,可是她却清晰地听见了人们的嚎啕大哭,上面的人跪在雨中,用扁平的指甲扣着坚硬的石块。
他们望眼yù穿,他们翘首以盼,他们迫不及待,他们心急如焚。
这场大雨,无疑增加了施救的难度。
苏里静静地躺在石板下,她想,这里这么偏僻,向北到底能不能找到她。
她闭上眼睛,有谁渗了下来落在她的脸上,这泥水本是顺着她的脸颊流向她的脖子处,可是她睁开眼,艰难地挪了挪头,让水滴正落在她的嘴唇。
一滴、两滴、三滴……
她砸了砸嘴巴,里面全是泥灰,可是她没有皱眉,而是想起了消防讲堂上,沈音想跟她换的那半瓶水,当时向北跟她说:“这半瓶水,关键时刻会救你的命。”
她摇摇头,她不信,她从不愿意喝别人的口水。
可是此时的水是什么水,也许是路人踩踏之后的水,也许是夹杂着流làng猫剩饭的水……无论是什么水,与当时的那半瓶水相比,都肮脏无比,可是她必须喝,因为她要活着。
苏里说,她与其他人本是两条毫不相jiāo的平行线,她也本可以带着平静的心qíng去看别人的人生百态,可自从遇见向北之后,她就像一堵坚硬的墙,突然间裂了fèng,这样一来,多多少少就有些东西在她心里进出了。
“一、二、三!”两三个男人都光着上身,在雨水的冲刷下,伴随着坚定高亢的声音,将压着人的石板掀了起来。
苏里听着石板上一阵整齐有力的声音,心里莫名地安稳下来。那声音犹如人在濒临绝望时遇见的一束光,没人会觉得它刺眼,反而希望它能多停留一会儿,将那gān裂的身躯逐渐照耀,然后慢慢地有了光泽。
“咚……咚……”
苏里感觉脚下有人在敲打石块,石块很薄,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种冲击力在她脚下微弱却又倔qiáng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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