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小翠显然没料到云清霜这般好说话,怔了一瞬,还是小桃首先回过神,推了小翠一把,“姑娘请。”
就在这时,身后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名中年妇人,衣衫中规中矩,发髻梳的一丝不苟,她朝云清霜略微欠了欠身,“夫人说,来者即是客,姑娘既然来到此间,也算是有缘人,请姑娘入室一叙。”
云清霜有些意外,瞳中泛起细微的涟漪,忙道:“夫人美意,岂敢不从。”
“这边请。”
小桃小翠也想尾随,妇人轻蔑道:“想见夫人,你们尚不够资格,在外头候着吧。”
小翠还想顶撞她几句,小桃拉了下她的衣角,示意她闭嘴。
门再一次关上。
这里幽静清雅,仿佛与世隔绝。
妇人把云清霜带上二楼,用下巴指指最尽头的那一间,“夫人就在那里等姑娘。”
云清霜道谢后,中年妇人翩然下了楼。云清霜注意到她脚步虽重,然落地无声,还是个练家子。
有幽幽笛声传来,哀怨、苍凉。
角度的关系,云清霜在门前依稀看到玉兰色宫装的一角,身形纤瘦,身姿绰约,仅凭轮廓,也可推断必是名绝色女子。
走近后,不知是否错觉,云清霜总觉得眼前的女子眉眼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云清霜专心听她一曲chuī毕,缓缓仰首。
这一眼望去,如遭雷击。
难怪会觉得似曾相识,这相貌,分明便是自己。除去腮边一颗美人痣,几乎一模一样。
细看之下,宫装女子眼角有细纹,五官不若云清霜那般jīng致,但仍是可以想象出年轻时候的天香国色。
“很意外吧?”宫装女子柔声道,温婉如玉的嗓音若潺潺流水抚过心头。
云清霜微微一窘,“是有一点。
宫装女子悠悠长长的叹息了一句,听不太真切。顿了顿,她神qíng淡泊安然道:“在这座皇宫里,有无数个长相与我神似的女子,”她默默注视着云清霜,“哪怕只有一分相似,也被他搜罗回来,我们就像是禁臠,被禁锢在深宫,永不见天日。”
这一席话说的轻巧,其中的辛酸又有几人能品出。云清霜惊愕至极,问道:“你指的他是?”
“轩辕灏。”她直称晋鸿帝名讳,毫无避忌。
云清霜小心试探:“刚听婢女说,你是徐婕妤。”
徐婕妤冷哼:“这不过是他qiáng加给我的名分罢了。”
“我不太明白。”无数个线头缠绕在一起,云清霜怎么都理不清。
徐婕妤投以云清霜同qíng的目光,“你还这么年轻,只可惜……”
云清霜越听越糊涂,这徐婕妤说话颠三倒四,让人摸不着头脑。
徐婕妤又道:“你是第二十个,还是二十一个,我也记不清了。”
云清霜勉qiáng勾起唇角一笑,她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遇上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她也莫名其妙的不安起来。
徐婕妤盯着云清霜看了又看,低低呢喃道:“你比我更像她,这邀月楼很快就要易主了。”
云清霜心里蓦地一动,差点忘记正事了。她斟酌着用词,问道:“邀月楼之名,可有何典故?”
徐婕妤睨云清霜一眼,嘴角蕴了一抹怜悯,“轩辕灏最爱的女人名字里带一个月字,这栋楼是专为她而建。我和你,都是她的替身。你还不明白吗?”
云清霜直觉否认,“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实就是如此。或许明天你就是邀月楼的主人了。”徐婕妤无声无息的一笑,笑的云清霜毛骨悚然。
云清霜仍不敢置信,不住摇头。
徐婕妤眼中透出一丝怨恨,“轩辕灏恃qiáng凌弱,夺人妻女,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云清霜打了个激灵,若她没有猜错,徐婕妤口中的月姓女子就是她的娘亲,娘亲或是拒绝或是离开,总之她和轩辕灏最终没有在一起。轩辕灏狂xing大发,把所有容貌同娘亲相似的女子都掳进皇宫,qiáng迫她们成为他的妃嫔。而今故伎重施,也想bī自己就范。
“我原本有深爱的夫君,有可爱的女儿,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被bī进宫时,女儿还不到周岁。”
“这十几年来,我忍rǔ偷生,就是妄想还能和他们重逢。”
“我知道夫君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救我出去,但深宫后院,守卫森严,他如何进的来。即便他进来了,又怎能带着我突破重围。”
徐婕妤断断续续的说着,她似乎找到一个任她宣泄的突破口,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云清霜想到更深一层,她来到西茗国面见晋鸿帝完全是依遵师嘱,师傅若深知轩辕灏为人,还是命她前来,只为投其所好,不免让她心寒。而这又是柳慕枫在云静庭的授意下,jiāo付给她的使命,云清霜不寒而栗,不敢再深入的想下去。
徐婕妤说的激动,胸脯一起一伏,泪涌如泉。
云清霜脑袋乱哄哄的,她自身难保,又不善安慰人,敷衍了几句,告辞离去。
浑浑噩噩的回到紫竹苑,思前想后,她拿定主意,不管晋鸿帝动的是何种心思,她一定要设法尽快离开,哪怕需动用内力,危及xing命,她也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太勤快了,活活……
第十二章 心事迷茫
“哦?”云清霜颇诧异,何人如此大胆,要知道揭下皇榜而治不了她的病,那就犯下了欺君大罪,轻则凌迟,重则满门抄斩。
小翠叽叽喳喳道:“听闻他在勤政殿夸下海口,天下能治愈姑娘的就只有他一人。”
小翠是个直肠子,xing子和小竹差不多,云清霜虽不以为然,仍莞尔一笑。
请进来的大夫是典型的江湖郎中打扮,整齐的八字胡,貌不惊人,云清霜心不在焉的瞥了他一眼,没有留下深刻印象。
“姑娘,请将右手伸给鄙人。”他一开口,云清霜一震。她仔细辨认,这回,她瞧出了些许端倪。云清霜是易容的大行家,郎中脸上易容过的痕迹不重,但有一点,无论易容术如何高明,也改变不了眼睛。他的眼亮如星辰,眼神清亮柔和,这绝对不该是一名普通郎中所拥有。
“先生贵姓?”云清霜装作不经意的问。
郎中笑容gān净而明澈,“鄙姓于。”
云清霜了然于心,放心把手伸给他。
不过是迷惑旁人,望闻问切,郎中学的像模像样。云清霜觉着有些好笑,抿了抿唇。
郎中眼中笑意一盛,彼此心照不宣。
云清霜收回手时,感觉掌心中多了一物。她不动声色的塞进袖管里,温雅一笑。
小翠等不及的问道:“先生,姑娘的病您能治吗?”
“能。”郎中言简意赅。
小翠小桃闻言大喜,只有云清霜暗自苦笑。
郎中又道:“姑娘的病症稍有古怪,所用药材也非比寻常,还需同圣上商榷后才能定夺。鄙人先告辞了。”
云清霜以很淡的语气道:“劳烦先生了。”
小桃送郎中出去,云清霜借口疲惫想歇息片刻,命小翠退下,她躲到角落,慢慢展开郎中悄悄塞给她的字条。
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今夜三更,我带你离开这里。
没有落款,不用太多jiāo流,却莫名的让云清霜感到安心。她紧紧握着字条,脸上浮起清淡笑意。
入夜,云清霜早早打发了小桃小翠去休息,她独坐灯下,颦眉沉思。
夜幕像黑丝绒般浓重,上弦月早就沉了下去,这一夜出奇的黑,对想要偷出皇宫的云清霜来说,是件好事。
一更天的时候,她尚能好整以暇的耐心等待。
二更天的时候,她坐不住了,往窗外频频注目。她刻意没有合上窗扇,惬意舒慡的晚风掠过,轻轻的翻起了她的衣襟。她理了理鬓边碎发,扬起唇角。
尉迟骏从窗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绝美的画面:云清霜端坐梳妆台前,若明若暗的烛光,衬得她肤如凝脂,皓齿明眸,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有暗香袭人,顾盼便妍。
尉迟骏费了好大劲才稳住呼吸,步履轻轻,生怕惊吓了佳人,“云姑娘。”
云清霜回头翩翩一笑,“你来了。”
此时的尉迟骏已恢复了本来面目,目如朗星,面如冠玉,一袭青衣,潇洒不羁,长身玉立,雅量非凡。
“我是来带你离开皇宫的。”有光芒在他黑黝的眼瞳中跳动,尉迟骏笑容温暖。
云清霜偏过头,目光一动,“我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明知这不过是一句毫无掺杂任何感qíng的场面话,尉迟骏的心还是不可控制的狂跳起来,他抬眸望住云清霜,那般炽热的眼神使她面颊上迅速升起一抹别样的嫣红。
目光胶着,云清霜首先挪开视线,轻轻咳嗽了一声。
尉迟骏本就墨色般的双眸更深了几分,忽略掉心头一掠而过的失落,神色淡淡道:“云姑娘,那我们走吧。”
云清霜点点头,回应道:“好。
为了不惊动外间的小桃小翠,他们还是选择从窗户出去。尉迟骏先潇洒利落的一跃而过,再将手伸给了云清霜。若放在从前,对于轻功不在尉迟骏之下的云清霜来说,轻而易举,但如今……她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逞qiáng,把手jiāo到尉迟骏的掌心。尉迟骏提气,轻轻一带,云清霜也轻松越过,两人相对一笑。
手仍被尉迟骏紧紧握着,等到云清霜意识到不妥时,人已经走到了院中。她试着往回抽动,尉迟骏薄唇微扬起轻弧,没做坚持,松开了手。
为掩饰尴尬,云清霜紧走几步,抢在前头拉开了大门。眼前qíng景却叫她大吃一惊,匆忙后退,一头跌进尉迟骏怀里。
“怎么了?”尉迟骏因视线被阻隔,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忧思刻在云清霜的眉目间,她低低道:“我们被包围了。”
尉迟骏心中电念飞转,他假冒江湖郎中潜伏进皇宫,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应该不会露出破绽,他适才来时,也勘察过周围地形,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或物,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但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尉迟骏将云清霜护到身后,一步一步的挪到门前。果真如云清霜所说,院落被御林军围的水泄不通,屋顶上有弓箭手虎视眈眈,看来是早有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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