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霜低叹一句,主动将柔若无骨的小手塞进他宽厚的手掌,温言软语道,“你有这份心,伯母不会怪你的。”
“不过不要紧,总有一天我会做到。”尉迟骏紧握着她的手道。
云清霜对着墓碑盈盈施了一礼,神qíng郑重又庄严。
“母亲看到你,会很欢喜。”尉迟骏握住她的柔荑放在嘴边印上一吻,幽深双眸仿佛道尽千言万语。
“为什么?”云清霜瞥一眼他,脸颊处罩上一小片淡淡的红晕。
尉迟骏揽住她的双肩,浅笑间神采飞扬,“明知故问。”
云清霜以为他不会说,尉迟骏眉梢眼角均带着浓浓的笑意,顿一顿道,“她有这样好的儿媳,定然十分欣慰。”
云清霜红着脸啐道,“谁是你媳妇了?”
尉迟骏故作诧异,对着云清霜深深的一揖,“原来是我会错了意,请颜姑娘恕罪。”
云清霜恼的跺脚,一转身不再理他。
尉迟骏大笑着将她纳入怀抱,温qíng脉脉以对,“我从未带任何人来过这里,在我心中,早已视你为我唯一的妻子。”
云清霜心底不知是喜还是悲,若颜菁是他唯一的妻子,那他将云清霜又放在什么样的位置。明知不该纠结于这件事上,她终是不能释怀。
“菁儿,你怎么了?”尉迟骏与之十指相扣,温然一笑。
云清霜靠在他胸前,默默将手收回袍袖里。轻轻咬唇道,“你的祖父既然不承认你母亲,同样也会抗拒我的存在。”
“我做下的决定,任谁都不能改变。”尉迟骏面色隐隐发白,然句句铿锵,坚实有力。
云清霜默然在心底叹息,“那么,你母亲的灵位怎么办?”
些许的沉默。
云清霜淡笑,“很难取舍对吧?”
“可你明明不是……”尉迟骏倏地住口。
云清霜愕然,“不是什么?”
尉迟骏含糊不清的扯开话题。
云清霜唇角微弯起,一垂眸,待仰起头时,缓缓道:“骏,带我走。”
尉迟骏凝神看她,“你说什么?”
“带我走,离开这里。”云清霜重复了一遍,她的语气是坚定的,仿佛做下了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
尉迟骏迟疑不语,云清霜一颗心登时冷却下来,方才的勇气,悄然无踪了。她偏过头,勉qiáng一笑,“我只是随意一说,你不要当真。”
尉迟骏收紧了臂弯,突然抬起了她的脸,细细密密的吻铺天盖地的印了下去,许久之后,他揽住气喘吁吁的云清霜道,“给我一点时间。”
他的眼神热切灼烈,云清霜点点头,那是他的承诺,尽管这份承诺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兑现,但她给予他足够的信任。
第二十三章 我心昭昭
云清霜累极,蜷缩在尉迟骏的怀里沉沉睡去。
尉迟骏不忍唤醒她,在城外转了几圈才将她送回听雨轩。小坐片刻后道,“你累了大半日了,早些歇息。”
云清霜忆起昨夜的疯狂,脸又一次红了。
尉迟骏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我走了。”
云清霜贪恋他怀抱的温暖,仰头小声道:“今晚你还会来吗?”
尉迟骏手抚上她的面颊,“你希望我来吗?”
“嗯,”云清霜的声音低似蚊呐,俏脸愈加红艳。
尉迟骏不觉轻声笑了出来,扳过她的身体,郑重其事道:“好,你等我。”
云清霜送他出门,恰好风嬷嬷迎面走来,见到尉迟骏微微一怔,很快满脸堆笑道,“尉迟公子这便走了?”
尉迟骏淡淡“唔”一声,算是回答。
风嬷嬷只是笑。
尉迟骏望着清霜的目光中尽是笑意,握了握她的手,策马离开。
云清霜掌心尚留有他指尖的温度,嘴角挑起一抹微笑,心中亦是暖暖的。
风嬷嬷一直暗自留心云清霜的表qíng,见她如此这般,在心底叹了口气。
“姑娘,”云清霜在房门口被她唤住。
云清霜转过身,以眼神相询。
“柳庄主让你去过去一趟。”风嬷嬷语气平和。
云清霜心蓦地往下一沉。“嬷嬷知道是什么事吗?”
风嬷嬷缓慢摇了摇头。
云清霜颓然苦笑,大概同尉迟骏脱不了gān系,他留宿在此的事竟传的这般快。“我这就过去。”
“姑娘。”风嬷嬷再次叫住她。
“嬷嬷想说什么?”直觉告诉她,风嬷嬷有话要jiāo待。
风嬷嬷眯起眼睛,“嬷嬷相信你是有分寸的。”
云清霜低头,手指忍不住绞紧了衣衫一角。
“去吧,柳庄主等着你呢。”
该来的总要来,逃避也是无用,云清霜缓一缓气息,整了整衣衫,信步走出门。
医馆内仅柳慕枫一人在,他眼中针尖般的冷意刺到了云清霜。
“师父。”云清霜咬了咬下唇。
柳慕枫放下手中的书卷,面无表qíng的扫了眼清霜,漠然道:“你应该在回北辰国的路上,为何还滞留在乾定城,你给一个让为师信服的理由。”
云清霜垂首,默然不语。
柳慕枫难掩满面的沉痛,“霜儿,你可知为师为何要让你回北辰,就是担心你感qíng用事,坏了大事。”
云清霜猛地一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她沉沉道:“原来师父一直是不信清霜的。”
“你冷静又理智,比絮儿的冲动浮躁更合我心意,可为何会在qíng字上参不透。”柳慕枫喟然叹息,脸色泛青。
云清霜很想问一句,若师父参透了qíng字,她怎会遭致柳絮的嫉恨。若非薛雨婵为qíng所困,她不必代母受过,大约也就不会和尉迟骏相jiāo相知了。到底是不敢问出口,话语在舌尖打转,还是咽了回去。
“天阒国和我北辰国势不两立,为师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qíng发生。你若执迷不悟我只能将你逐出师门,一辈子你都别再回云苍山。”柳慕枫疾言厉色道。
师父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哪怕是一句重话都很少有,云清霜神色一凛,凄苦的笑容蔓延到唇角,为何非要她做这样残忍的抉择。
“师父,一定要如此吗?”云清霜迷茫张口,越想越是揪心,急红了眼圈。
她的眼中有泪光盈盈闪现,眼神格外悲凉哀戚,柳慕枫胸中一窒,多年前,也曾有一个女子苦苦跪地哀求,可他不为所动,终于铸下大错。但他不可以心软,事关北辰国存亡的大事,他必须狠下心肠,哪怕将来遭致报应,也无怨无悔。他扶起她,“你想清楚了再答话,为师不bī你。”
师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尉迟骏和她生死相依的qíng意,在她脑中依次回转,无论哪一个都是她难以割舍的。嘴唇被咬的发紫,云清霜眼前蒙上雾气,她终抬头正视柳慕枫,一字一句说的极是费力,“徒儿从今往后不再与他见面便是。”
柳慕枫似是松了口气,神色稍缓,但立刻道,“不,你要和他见面,并且不能让他看出任何异样。”
“这是为何?”云清霜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但事实却并非她想象中那样简单。
“我们已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机会,但必须要你的配合。”柳慕枫口吻轻描淡写,云清霜暗自心惊,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尉迟骏为人谨慎,如今只有你才能接近他,这里有一包无色无味的毒药,你拿去放在他的茶水里,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你就是北辰国的大功臣。”柳慕枫目光若刀锋般凌厉,语气不带丝毫的温度,如三九严寒天,寒彻心扉。
云清霜脚下一软,心口骤凉,之前的猜测得到印证,她的师父竟是这次暗杀尉迟骏的主谋,王子湛口中与尉迟青等勾结的敌国人。涔涔的冷汗顺着背脊涌了出来,手心亦捏了一把腻滑的汗水,心中痛的如针挑刀挖一般,她紧握着手指,握到指节泛白,脸色一定极差。
柳慕枫眉间笼上一层yīn影,清霜对尉迟骏用qíng之深,已超过他的意想。这些年朝夕相处,名为师徒,其实早已将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像她这般品貌,这样如花的年纪,理应得到最好的归宿,他这样bī迫她,甚至不惜以养育之恩拴住她,到底是对是错。
云清霜不得不qiáng作冷静,她略略沉吟,局促道,“师父,徒儿不明白,尉迟骏既无官职又无兵权,为何要下大功夫在他身上?”
柳慕枫冷漠的声音沉沉入耳,“你莫要忘了他是尉迟炯的孙子,他得了家传宝刀,二十万尉家军都将归他统帅,他又深得萧予墨的看重,加上这个人心思缜密,武功高qiáng,留着终成大患。”
“徒儿愿意再入皇宫刺杀萧予墨。”云清霜说的急了,呼吸急促,嗓音略嫌嘶哑。
“尉迟骏断不能留。”柳慕枫一句冷冰冰的话,生生断了云清霜的念想。
“师父。”她惊呼,她如何能亲手将亲密无间的爱人送上huáng泉路。
柳慕枫唇角微动,眼中抖现杀机,“杀了尉迟骏便是断了萧予墨的左臂右膀,他必须死。”
云清霜无力的跪跌在地,凄然低头。
“若你不答应,为师只能自己动手。”柳慕枫狠狠心,又下一剂猛药。
云清霜背过身拭了拭通红的双目,“我答应。”
柳慕枫心下一松,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用时只需以指甲挑一些即可。”
云清霜手微颤着接过,牵出一缕苦涩笑容。
云清霜面无表qíng的靠着冰冷的墙壁,手中端一杯沸腾的茶水,直至完全冰冷她也没有喝上一口。心底的希望和绝望在做激烈的斗争,手止不住的颤抖,水一滴滴的洒落在地。
“想什么这么出神?”低沉带笑的嗓音传入耳际,不及回头,腰上一紧,已被牢牢圈住。
云清霜手一松,茶盅应声落地。一地的碎片,就如同她破碎的心。
尉迟骏柔声道:“吓到你了?”
云清霜慌忙点头,脸色苍白如雪。
“不舒服?”尉迟骏手探上她的额头,关切道。
云清霜低声道,“我没事,”蹲下身体去拣那些碎片,“嘶,”她低呼,心不在焉的结果是被割破了手指。
尉迟骏颦眉,“这么不小心。”忙将她受伤的手指纳入口中,细细吮吸。指尖的感觉苏苏麻麻,痒痒暖暖的,云清霜脸上一湿,摸一摸,全是泪水,伸手去擦,却怎么都擦不gān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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