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看着,甄妙还是不想丢脸的,优雅放下筷子拿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才抿唇笑道:“不碍事的。”
这番举动落在众人眼里,对这二人立时有了评判。
啧啧,瞧那永嘉侯府的世子夫人乔氏。竟这么沉不住气,这种场合居然失态的掉了筷子,还污了别人衣裳。真是丢人丢到一定境界了。
再看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看看人家多么沉着冷静,衣裳被污了,连眼皮都没动弹一下,直到对方赔罪,才客气的回应。
恐怕那乔氏若是不道歉,人家根本就当此事没发生过吧。
这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啊!
都是世子夫人。这差别怎么这么大呢,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来人,请镇国公世子下去换衣裳。”赵皇后见众人都这么盯着那边实在不像话,开口道。
一位宫娥走过去:“甄夫人请。”
穿着污了的衣裳继续呆在这种场合,确实是失礼的。甄妙刚好站起来,太后就开了口:“今日的宴会,就到这吧。”
说完竟由一位老嬷嬷扶着走了。
皇上的寿宴,只进行到一半太后就离去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难道——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儿?
不能啊,前不久皇上身体虽不大好,近来不是jīng神多了?
这样一想,赵皇后也呆不住了,撂下几句场面话离开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接着就嗡嗡议论起来,一些沉稳的则起身离开。
太子妃一直没动,不着痕迹的扫着甄妙那边。
“甄夫人。请随奴婢来。”那宫娥又提醒了一声。
甄妙摇了摇头:“不必了,既然宴席都散了,我回去换就成了。”
宫娥身份低微,听甄妙这么说,yù言又止的张了张口,不好再劝了。
反倒是一直面色尴尬的永嘉侯世子夫人乔氏开了口:“甄夫人。这怎么是好呢,你这样回去。罗世子该担心的,再者说,这一路上被人看到,也是要让人笑话的。”
甄妙低头看了看那飞溅上的几块污渍,她今日穿的衣裳颜色偏艳,倒是不大明显的,当下就笑道:“乔夫人太客气了,不过是污了一件衣裳,外子他不会担心什么的。这污渍又不大显眼,等出了宫上了马车也就无人见到了。再说,这么点小事儿,别人笑不笑话的,我倒不大在意的。”
心道这女人好爱cao心,等她上了马车换上备用的衣裳,她家夫君大人恐怕都不会发现。
乔氏更吃惊。
一个女子进宫赴宴,穿着污了的衣裳回去,居然不怕被人耻笑?
要知道这是在宫里,但凡发生一点不同寻常的事qíng,都不知道会被人揣测出什么样的流言来!
委婉的把这意思点明,甄妙有些吃惊:“乔夫人,这些夫人们都看到我这衣裳是怎么污的了,就是换了衣裳她们也不会忘的。不过你放心,我回去是不会主动提的。”
能传流言的不都在这殿里了吗,这乔氏,还真可怜!
乔氏差点喷出一口血,这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吗,平日紧盯着宫内动静的都在这儿呢!
若是太后没有忽然离席,甄氏被领去换了衣裳,若是再发生什么引人注目的事,也就把她这事儿掩过去了。
可好巧不巧的,宴席就这么散了,甄氏有了理由不换衣裳,就这么直接走人,恐怕她今日沉不住气的事不出明日就要传遍了,成了京里的大笑话!
那双筷子,真是掉的大啊!乔氏心里一阵懊悔。
甄妙同qíng的看乔氏一眼,施施然的走了。
太子妃收回了目光,长长的指甲悄悄掐着掌心。
该死的,竟然被她躲过了!
想到没有完成太子的嘱托,太子妃心揪了起来。
太子到时候,定是会责怪她了。
太子妃心事重重的走着,想着这些日子太子越发的冷淡,只觉胸口发闷。
“去打探一下,御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甄妙出宫时,发现罗天珵已经在马车旁等着了。
此时雪依然在下,雪花被风卷着往人衣领里钻。
刚从温暖如chūn的大殿出来,就觉得越发寒冷,连手炉都瞬间冰了。
“小心路滑。”罗天珵把甄妙托上了马车,二人钻进去,落下厚厚的车门帘。顿时又是暖意洋洋。
“衣裳怎么污了?”罗天珵目光落在甄妙左臂上。
甄妙叹服。
他一个男人,竟然观察的这么仔细!
她却是不知道,罗天珵在御殿。一切早有谋划,唯独不放心也掌控不了的就是内殿那边了,如今见了人,若是能透视,恨不得连里边都检查一遍才放心。
“有人掉了筷子,不小心把汤汁溅到我身上了。”
“谁?”罗天珵脸色一沉。
“永嘉侯府的世子夫人。”
她只说不会主动提,不过夫君大人问。还是要说的。
罗天珵眼神一紧,冷笑一声。
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谁是螳螂谁是huáng雀,这谜题可真是有趣。
只可惜太子殿下还没来得急施展手段,就先被捕了。
“酒宴进行到一半太后就让散了,是不是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
罗天珵提着置在小铜炉上的水壶斟了一杯茶递给甄妙:“刚出来chuī了风,先喝口热茶驱驱寒气。”
甄妙接过茶杯,摆出听故事的姿态来。
罗天珵不紧不慢地开口:“今日太子献寿礼时,献了一只白雉。”
“白雉?”甄妙有些吃惊,“听说白雉是祥瑞之物,很少见的。”
“是啊,物以稀为贵。”
“难道是白雉出了问题?莫非是死了?”
甄妙又不是真的缺心眼,看太后那样子,明显发生的不是好事。世子又特意提到白雉,那显然是这白雉出事了。
皇上大寿之时献上死掉的白雉,那可是大大的晦气。
罗天珵勾起唇角笑了笑:“倒是活蹦乱跳的。不过好好一只白雉居然褪了色,成了只彩jī!”
彩jī……
这个时候,就流行这么作假了吗?还弄到皇上面前了,这规格蛮高的啊。
“那太子怎么样了?”
“皇上大怒,责令太子闭门思过,然后就拂袖而去了。”
文武百官面前。堂堂太子被如此训斥,那不只是颜面扫地的问题了。
东宫地位在世人眼里岌岌可危。
他要的。就是世人眼里的岌岌可危。
储君是国之根本,东有海盗作乱,西有悍族扰民,北有厉王虎视眈眈,太子一动,天下动摇。
皇上并不昏聩,哪怕真的对太子不满到极点,短期内也不会废太子的。
可是有句老话叫当局者迷,他要的不是皇上动,而是太子乱。
当所有人都觉得太子地位危矣时,原本就因为北河围场一事心怀忐忑的太子,又怎么可能会冷静。
大厦倾覆,只需再轻轻推上一把,太子就会狗急跳墙做出自寻死路的事来。
白雉变彩jī的闹剧,就如cha上了翅膀,以极快的速度传开了,各家自有思量。
蒋氏回了建安伯府,第一时间就和世子甄建文说了少卿府孟夫人的事。
甄建文听了扼腕:“那李氏怎么会拒绝了?不对,这一定是二弟的主意!”
蒋氏拧了眉:“老爷,拒绝了不是好事吗?那孟少卿可是三皇子的岳丈,静儿跟了六皇子,将来若是有个什么,咱们伯府夹在中间,岂不是左右为难。”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甄建文沉了脸。
太子若是被废,三皇子是最有希望上位的人,伯府现在站好了队,将来更进一步指日可待。
至于静儿,不过是个妾室,若是六皇子站在了三皇子的对立面,他大可说一句伯府娇女自贱做妾,伯府早就与其断绝了关系。
夫妻那么久,蒋氏一看就明白他在想什么,心里一阵发冷。
眼前的人对岚姨娘的宠爱还历历在目,可转眼间爱妾芳魂已逝,女儿亦是随时可以成为弃子。
这个男人,够凉薄!
蒋氏嘲弄笑笑:“老爷,我是妇道人家,确实不懂太多,您若是有想法,不如和二弟好好商量吧。”
五丫头父母俱在,就是大伯也没有做主的道理。
“夫人说的是,晚饭不必等我了,我去找二弟小酌一杯。”
甄建文急匆匆走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火锅
甄建文去找甄二伯时,甄二伯正在书房,教两个女儿作画。
书房窗子开得极大,就显得格外敞亮。
外面雪停了,窗外墙角的一株老梅树虬枝错节,枝杈旁飞,零星打了几个浅粉色的花苞,枝蔓弯斜处,就深浅不一的堆了一层积雪,雪树红梅,颇有几分风骨。
“父亲?”甄冰立于桌案后,身姿笔挺,修长的脖颈微微低下,落笔就勾勒出一朵花苞来,然后神qíng虔诚的向甄二伯请教。
甄玉并不像甄冰一样喜欢做画,当然像她们这样的人家,就算不喜,顶多是学不jīng,却不可能半点拿不出手去的。
她此时倒是颇有兴致,不是因为画梅本身,而是能和父亲、姐姐一起赏梅作画,起了女孩家的玩心罢了,所以就随意许多,一会儿看看窗外的老梅,一会儿看看气质清润的父亲,还有认真又有几分紧张的姐姐,倒是觉得有趣,脸上一直带着甜蜜的娇笑。
甄二伯目光温柔的看着两个女儿,指点道:“梅有四贵,是谓贵稀不贵繁、贵老不贵嫩、贵瘦不贵肥、贵含不贵开,这窗外老梅虽不是什么名品,入画倒是极好的,画时更有讲究。”
说着接过女儿的笔,眨眼间就勾勒出一朵花苞来:“你们看,这种含苞未放的,点蒂时尤其要注意不能散,这样才能画出qíng态来……”
甄建文进了书房。就笑道:“二弟,你倒是好兴致,不过这屋子里。也忒冷了。”
书房没有烧地龙,只在几个角落放了几盆炭火,但为了作画,窗子却是大开的,这屋内温度确实不能和其他内室相比。
甄二伯放下笔微微一笑:“冷一些,不至于困顿。大哥来找我有事?”
甄建文看了两个侄女一眼。
甄冰拉了甄玉行礼:“大伯,我和六妹要去母亲那里了。您和父亲慢聊。”
门轻轻关上,转眼间就只剩下了兄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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