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林依恨恨想着,没有挪身。张仲微没等到回应,抬起醉眼一看,林依蒙着被子,躺在chuáng上,他唬了一跳,酒意醒了几分,跑上前摸她的额头,问道:“娘子,你怎地了,怎么大白天地睡觉,可是身子不慡利?”
林依气道:“都甚么时辰了,还大白天。”
张仲微朝窗外看了看,天色确是有些晚,他自觉理亏,便打开盒子,取出块点心,喂到林依嘴边,讨好道:“娘子,快些尝尝,好吃着呢。”
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林依将这几个字,再次默念一遍,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的手,突然间脑中却有念头闪过,或许正是自己管得太严,才有今日后果,不如使些手段,外松内紧,先不打糙惊蛇,待得暗地里慢慢查探。
她打定主意,脸上就显出笑来,将那点心轻轻咬了一口,赞道:“果然不错,你们会享受。”
张仲微见林依熄了火气,心花怒放,继续讨好道:“娘子,他们都叫了伎女,就我没叫。”
林依此时听到这话,就有些不大相信,不过她也不着急,反正官宦夫人的集会,就是小道消息集散地,甚么都打听得到。
张仲微服侍林依吃完点心,又主动去打来水,与她两个洗澡歇息,林依看着他忙前忙后,愈发断定他是做了亏心事,心中将他斩作了百万段,只脸上装出笑来。
第二日早上,林依极想悄悄尾随张仲微,看他究竟是不是径直去了翰林院,但却被不知qíng的杨婶绊住了脚,只得作罢。
杨婶捧上账本,向林依禀报道:“这是昨日官宦夫人们集会的账目,请二少夫人过目。”
昨日吃了哪些酒水菜肴,林依心里大致有数,因此只扫了一眼,她对何人结的账,更感兴趣,问道:“昨日开销不少,不知最后是谁做的东?”
杨婶回道:“那位娘子头一回到咱们店来,我并不认得,就是昨儿满身绸缎,打扮最入时的那位。”
林依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投壶时,提议拿钱作彩头的那位?”
杨婶点头道:“就是她。”说着,将昨日结账时的qíng形描述了一遍,原来聚会结束后,官宦夫人们先行离去,那群娘子却留了下来,你推我攘,争抢着要结账,最后华服娘子胜出,将酒钱结了。
林依诧异道:“她们家中都那般有钱?还争着结账?”
杨婶道:“我听她们讲,凡是官宦夫人集会,她们必定到场结账,为的就是与夫人们套套近乎,遇事时能与她们行个方便。”
那帮娘子们的行为,很容易让人理解,不过是变相行贿罢了,但林依回想昨日府尹夫人的种种,却是令人费解。既然府尹夫人肯来参加聚会,就是认同了变相行贿一事,那带彩投壶,也是变相行贿的一种,她却为何生起气来?
林依觉得,府尹夫人的这番行为,很值得琢磨,也许想通了,她才能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官宦夫人。她将账本带回里间,坐到桌前,托腮凝思,暂将张仲微攒私房一事忘却。
林依苦思冥想一整天,茶饭不思,还真让她理出些思路来——参加集会的,不止府尹夫人一个,就算有人告发,她大可推到别人身上去;但倘若投壶,论技艺,当属府尹夫人第一,再说其他人也不敢赢过她去,游戏下来,彩头必定全落府尹夫人处,如此这般,目标太明显,她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佯装生气,一来能避免落人口实,二来能表明自家清廉,一举两得。
第162章 事qíng真相
林依总结出这一大篇,也不知猜得对不对,她一面佩服府尹夫人心思缜密,一面可怜所有的官宦夫人、包括她自己,活得太累,一句话出口,得先在脑子里过三遍。
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既不能逃避,就只能坦然面对,林依冲着镜子握了握拳,替自己鼓了把劲。
昨日聚会上,好几位夫人对张家脚店目前的qíng况,都有些意见,一是认为环境不够高雅;二是认为酒水不够名贵;三是希望店内能有济楚阁儿。府尹夫人私下与林依商量过,问她是否考虑走高端路线,林依却是有心无力,资金不够,甚么都是空谈,不过她将这些意见,都认真记录下来,作为小店的经营目标。
大的改善做不到,小的还是可以试一试,林依去订做来两架竹帘似的屏风,朝两处角落摆了,里设酒桌板凳,这样的济楚阁儿虽简陋,但那竹帘屏风却有趣,人坐在阁儿里,外面景象一览无遗,外头的人却瞧不见里面。这样的设计,许多人都爱,倒也真增添不少生意。
林依尝到甜头,继续开动脑筋,想请勾栏的女说话人来脚店讲故事,说话人却嫌张家脚店人流量太小,不愿意。林依诱惑她道:“我这店客人虽不多,却是一个顶俩,你讲的故事,若被府尹夫人听过,脸上难道没得光彩?”
说话人心动,于是与林依达成协议,每日饭时,到张家脚店讲故事,收入全归她自己,脚店不抽成。
有了说话人,脚店热闹许多,客人们坐的时间长了,点的酒水相应也多了,林依每日瞧着,心里喜滋滋。她除了照料脚店,还有一半心思,放在张仲微身上,期望有一天,他能主动jiāo待那一贯钱的去向,然而等了好几日,也没有迹象。
这日青苗上菜市买菜归来,急吼吼地来寻林依,问道:“二少夫人,咱们家要添人口?”
林依玩笑道:“连你都养不活,哪来的钱再养人?”
青苗奇道:“那二少爷去卖人口的地方作甚么?”
林依脑中轰的一声,立时想起张仲微瞒下的一贯钱,急问:“真是在买人口?你别看错了。”
青苗言之凿凿:“头上cha着糙标,旁边站着牙侩,错不了,就在那菜市门口,二少夫人若是不信,尽管自己去看。”
林依按捺住冲将出去的念头,继续问道:“你既然瞧见二少爷,怎地不上前问他?”
青苗答道:“怎么没问,二少爷称,是二少夫人叫他去的,我这才回来问你。”
林依没作声,青苗前后一想,觉出不对劲,结巴起来:“兴许是我听错了,二少爷不是那样的人。”
林依恨道:“我赚点钱不容易,可没多的拿出来替谁养人,你叫杨婶去菜市门口,把二少爷叫回来,记着,不许他买人。”
青苗道:“何须杨婶,反正店已打烊,没得事做,我去便得。”
林依道:“怕他倔脾气上来,不听人劝,杨婶是他奶娘,讲话比你管用。”
青苗恍然,忙跑出去叫来杨婶,将林依的吩咐转告。杨婶一听,生怕张仲微小两口由此不和,比林依还着急,脚不沾地地去了。
林依在房内走来走去,等到心焦,暗道,菜市离家并不远,杨婶跑得又还算快,却怎地还不回来?她正想遣青苗再去看看,青苗自己跑了进来,脸上红扑扑,禀道:“二少夫人,袁六来送喜帖。”
“喜帖?”林依一愣,旋即想转过来,问道:“杨少爷要成亲?”
青苗点头道:“袁六是这般讲,我还没敢收帖子。”
林依道:“为何不收,再这么着,也是亲戚,若真是他成亲,自然是要去吃一杯喜酒的。”
青苗应着去了,到门口不知与袁六讲了几句甚么,再捧了喜帖进来时,脸上就更红了。林依好奇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展开帖子来看,果然是杨升要成亲,但帖上并未写明是哪家女子,只注着日期与吃酒的地点。
林依捧着这样的帖子,觉得很是奇怪,就算不写新娘闺名,总要有个姓氏。
青苗指了帖上写的酒楼名字,道:“袁六特意叮嘱,请二少爷与二少夫人,到时直接上酒楼去,不消先去杨府。”
在酒楼办酒席,林依并不奇怪,她早就听官宦夫人们讲过,东京有许多酒楼,专门承办红白喜事,客人去了,自有人招待,不消主人cao半点心,但杨升办亲事,怎地不让人上门道贺,难道北宋婚庆仪式到了如此超前的地步,能在酒楼里完成?
她脑中无数个问号,想把袁六叫进来问问,他却已走了,只好吩咐青苗把帖子放好,等张仲微回来再商量。
林依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才从窗户里看到张仲微身影,见他身后并未跟着人,这才松了口气。杨婶先一步进门,悄声向她道:“没得事,二少爷是一片好心。”
林依不解其意,故作镇定,待张仲微进来,若无其事地将袁六送来的喜帖递过去,道:“舅舅三日后成亲,使人送了张奇奇怪怪的喜帖来。”
张仲微接过喜帖,却不看,眼睛直朝林依脸上瞟,吭哧道:“我,我本是想买个人回来与你,却无奈东京人口价格太贵,一贯钱连根头发都买不着,我与杨婶讨价还价半日,还是空手而归。”说着将一贯钱取出,jiāo与林依。
林依qiáng迫自己平静下来,没接那钱,大方道:“男人手头留些钱是该的,你自拿着花罢。”
张仲微主动把钱锁进钱箱,道:“我清闲官员一名,平日又没甚么应酬,留钱作甚么。”
林依听见这话,实在忍不住,问道:“那你这回留钱,又是为甚么?”
张仲微马上回答:“为了买人撒,想与你挑个人帮忙,却挑来挑去都是贵。”
林依酸溜溜道:“我要甚么人帮忙,是你想买个人服侍罢?”
张仲微愣了愣,才醒悟林依在想甚么,好笑道:“你成日忙得团团转,倒还有闲心胡思乱想,我是看你成日辛劳,想买个人与你打下手,免得你被厨房锁住了脚。”
林依将信将疑:“当真?扯谎可没好下场。”
张仲微正色道:“我既答应过你,就不会出尔反尔,你且放一万个心,咱们家不会突然多出个人来。”
林依不好意思起来,重开了钱箱,将那一贯钱又取了出来,塞给他道:“身上无钱,怎能叫男人,你自留着罢。”
张仲微还是不接,道:“月挣五贯,付房租都不够,哪还好意思攒私房,你快些收回去。”又道:“只恨东京人口价格太贵,买不到一个来与你分忧。”
林依心里甜丝丝,依偎着他道:“何必买人,东京店家,大都是雇人使呢,待我得闲,也雇一个来。”
张仲微欢喜道:“看我,还道是在乡下种地了,竟忘了雇人这茬。”说着就朝桌前坐了,说要写个招工启示。
林依按住他的手,道:“这些日子都忙过来了,雇人不急这几天,你且先瞧瞧舅舅送来的帖子,叫人好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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