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完所的场地,总共就那么大,两名官员的对话,让张仲微听了个一清二楚,虽说结果是让人欣喜,但还是叫张仲微吃了一肚子的气,原来他们肯把臭池塘卖给他,是看上了张家傻愣糊涂、好糊弄。
吃气归吃气,买卖还是得做,怎么也不能为了一时意气,放着大笔的钱不赚。张仲微怕被杨氏知晓,不敢把契纸拿回家,便与修完所的官员做个了口头约定,臭池塘与他留着,明日一早就带钱来签契约。
张仲微心qíng复杂,又是高兴,又是气愤,回到家中便与林依嘟囔:“那修完所狗眼看人低。”
林依吃惊:“怎么,他们不愿把池塘卖与我们?”
张仲微摇头道:“不是,这事儿已然谈妥,就照着上回烂果子地的价钱,明日带钱去签契约。”
林依十分高兴,却又更为奇怪:“你去修完所,不就是为了买地,既然买到了,为何还要拉着个脸?”
张仲微把修完所那两名官员的对话复述给林依听,愤慨不已:“打谅谁是傻子呢,上回他们多报两分地,咱们又不是没看出来,只是不与他们计较罢了,没想到如今到成了他们的把柄。”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依笑起来:“怎能叫把柄,这是我特意种的因,今日结的果,倒腾房屋的生意,并非我们首创,肯定还有人想得出来,就算想不出来,看着我们赚了钱,也会跟风,将来地少人多,修完所凭甚么非要把地卖给咱们?就凭咱们装糊涂。”
既是故意为之,张仲微的心qíng好了许多,再仔细想了想,复又高兴起来,称赞道:“还是娘子有远见,我向修完所打听过,那与咱们争抢池塘的时大官人,就是祥符县那位,家中钱财无数,极出得起价的,若不是咱们装过糊涂,单凭价钱,肯定争不过他。”
林依道:“装糊涂只是一方面,咱们背后还有参政夫人撑腰,那些官员jīng着呢,你还怕他们不知道?”
张仲微哈哈一笑:“这叫双管齐下。”
夫妻俩想着,只要明日把地契一签,就等于大把的钱财进了手,不免又是欢喜,又是兴奋,正在那里商量,家中就要添人口,等赚了钱,得买个大房子住,突然就听见院门口有吵嚷声,唤来小扣子一问,原来是青苗来寻林依,却在门口同一陌生男人吵了起来。
青苗虽泼辣,但向来知晓分寸,怎会在自家院门口与男子吵架,其中必有缘故。林依起身,yù出门去看,却被张仲微以她怀有身孕、不宜cao劳为由,将她拦下。
张仲微只身到了院门口,果然看见青苗在与一男子吵架,那男子看着甚为眼熟,原来就是才在修完所见过的时大官人。他喝住青苗,斥道:“客人上门,你不去通报,吵嚷作甚么?”
青苗忿忿不平:“二少爷,他是哪门子的客人,他是专程上门,欺负人来的。”
时大官人冲张仲微一抱拳,道:“在下时昆,先前在修完所,已与张编修有一面之缘。”
张仲微回礼,道:“家中地方小,又有女眷,不便请时大官人进去,有甚么事,就在这里说罢。”
他是个官,要在外面待客,时昆不敢有异议,忙将他来的目的讲了一遍。原来时昆离开修完所,乃是佯装,指望着官员会叫住他呢,没想到张仲微横cha一杠子,让他抹不开脸,只好真走了出去。不过他没买到池塘,哪里肯甘心,待张仲微一走,就又回转,再次加价,请修完所把池塘卖与他,但这回修完所态度很鲜明,称池塘已许给了张仲微,哪怕他出再高的价,也不肯出手。
时昆说服不了修完所,又打听得张仲微为人宽厚,便找上门来,想求他把池塘让与自己。
他若不讲那“为人宽厚”,兴许张仲微的态度还好些,这词儿这会儿听在张仲微耳里,就等同于“好糊弄”,令他猛然沉下脸来,道:“我家丫头还真没讲错,你确是上门欺负人来的。”说完看也不看时昆,拂袖就走。
时昆yù追,青苗却把手一招,门边铁塔似的两个家丁就扑过来,把他拦了个不透光。
青苗跟进屋去,道:“对付这种想占便宜的人,就该qiáng硬些,不然往后他还得上门。”
张仲微奇道:“你怎地晓得我们家要买池塘?”
青苗道:“我不晓得,只晓得他要占我们家的便宜,就同他吵了起来。”
林依听他们讲了经过,嗔道:“买卖不成仁义在,赶他作甚么,叫家丁请他走便是。”说完又点着青苗的额头道:“你这个爆脾气,若再不改改,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青苗撅了撅嘴,道:“我不嫁。”说着掏出一包钱,递与林依,道:“二少夫人,八娘子与我发工钱了,我没处藏,你替我拿着罢。”
林依接过来,锁进钱箱,在账簿上做好记录,笑道:“替你收着,与你办嫁妆。”
青苗羞红了脸,扭身跺脚,又恳求道:“二少夫人,你如今怀了身孕,身边却没个人侍候,怎么能行,还是让我回来侍候你罢。”
张仲微觉得青苗讲的很有道理,连连点头,道:“娘子,你是该有个人贴身服侍,那小扣子太小,又要服侍娘,哪里忙得过来。流霞流云两个又不老成,叫人不放心。再说酒楼如今是罗家的,我们是该把张家的人收回来,不然叫人说闲话。”
林依看着青苗,问道:“你真想回来?”
青苗重重点了点头,道:“不光是我,杨婶也想回来,八娘子待我们虽好,但毕竟那是别人家的生意,我们却是张家人。”
在哪里不是一样的做活儿?林依没法理解她们这样的想法,但却愿意尊重,更何况她们心向着张家,乃是大好事,遂道:“且先等一等,待我们买到大房子搬了家,就让你们回来。”
青苗高兴地点了点头,重新去酒楼做活。
张仲微是男人,最不爱寄人篱下,总觉得酒楼既然已租出去了,他们现在住的就是罗家的房,让他浑身不自在。方才经青苗这一说,他搬家的愿望就更qiáng烈了,便与林依商量,能否不等买地皮,提前搬家。
林依拗不过他,只得打开账本,仔细算账,一通算盘拨下来,预留下买地皮和盖房的钱,还剩两百贯可供支配。
照着张仲微的意思,家中有女眷,还是买个小院子的好,但只有两百贯,要在东京好些的地段买一进庭院,却是不能。林依提议道:“还是先租房住?”
张仲微想了想,问道:“赵翰林要卖房,你可曾听说?”
林依摆了摆手,道:“早就听说过了,可这么久也没动静,大概已卖掉了。”
张仲微将她的手一捏,道:“你如今谨守娘的教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的新闻都不晓得了,赵翰林的屋,因有个邻居刁难,脱不了手呢。”
林依听得迷糊,赵翰林卖屋,与他邻居何gān?
原来大宋有律,凡典卖、倚当物业,先问房亲,房亲不买,次问四邻,四邻不要,他人并得jiāo易。因此赵翰林要卖房,不仅要得到家人和族人的首肯,还须得邻居同意。
赵翰林运气不好,曾与邻居有过节,如今卖房时,就受到了刁难,那邻居以他卖房损害了自己的优先购买权为由,拒绝在小本子上签字。
林依听过张仲微的解释,大略知道了赵翰林为何卖不了房,不过这与张家有何gān系?难道张仲微想要绕个大圈子,先帮赵翰林说服邻居,再接手他的房?她可不同意张仲微这样做,得罪人不说,而且麻烦。
张仲微笑道:“你说的对,赵翰林卖房,与我甚么相gān,他卖不出去,咱们才有机可乘呢。”
林依拍了他一把,道:“那赵翰林夫人虽不怎么讨人喜欢,可也没害过咱们,你别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张仲微好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这样的人?我的意思是,他卖不了屋,咱们正好典过来住。”
典房?真是个好主意,赵翰林缺钱,张家缺房,两厢得益。而且赵家的祖屋,林依是见过的,虽然不大,但够住,坐北朝南,通风采光,都是好的。林依越想越兴奋,又不免懊恼,这样妙的法子,她怎么没想出来。
张仲微见林依也道好,当即就到隔壁请示杨氏。能有房住,乃是好事,更何况赵翰林那进小院,就在张家酒楼后头,极近的所在,再好不过。杨氏听张仲微讲完,欢喜不已,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当时天色已晚,张仲微本yù第二日再去寻赵翰林,但转念一想,明日大家都要去翰林院当差,那时再谈这个,反而不美,横竖赵家就在后头,不如马上就过去,先探探赵翰林的意思。
他问过林依,林依也觉得早些行事为妥,于是便带了个家丁,出门走了几步,来到赵家敲门。
第222章 无妾是福
赵翰林家还在吃晚饭,一穿着破烂的老妪出来,将张仲微引了进去。他朝屋里一看,座上赵翰林与夫人,五个娃娃,旁边还有三名妾室侍立,好大一家子人,再看桌上碗碟,一盘老菜叶,一碟子黑乎乎的咸菜,几个娃娃就着一壶开水,一面吃,一面偷眼看他。
张仲微忍不住地感叹,还是娘子英明,不纳妾,不然家中这许多人口,哪里养得活,瞧这赵翰林家,过得真够寒酸。
赵翰林虽然就住在张家酒楼后头,但却与张家鲜有来往,今夜见张仲微前来,不禁惊奇,起身迎他,请他上座吃饭。
张仲微忙摆了摆手,只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也不吃茶,直接道明来意。他们想典赵家的房子,这消息对于赵翰林夫妻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连几个妾室都是将笑堆上了脸。
赵翰林问道:“不知张编修要典多长时间,愿意出多少钱?”
典屋居住,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张仲微不愿长久住在别人家,便少说了一百贯,道:“我这里有一百贯钱,每贯一千文足陌,不知赵翰林肯将屋子租与我几天?”
赵翰林领了他到院子里去瞧,一进的小院子,三间正房,东西各有三间偏屋,茅厕厨房具备,屋后还有个小园子。他亲自举着灯笼,请张仲微看过,道:“张编修,不是我自夸,我这几间祖屋,虽不大,却牢固又实用,你这一百贯,少了些。”
张仲微笑道:“我也晓得一百贯不多,不过我们只是暂住,不消太长时间。”
赵翰林只是想要他加价,住的时间越长越好,他家正缺钱呢,可不愿张家只住几日便走,不然短短的时间,他凑不齐一百贯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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