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生活顾问_阿昧【完结+番外】(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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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咬着牙回到东京,在城门处顿了顿,还是没朝回家的方向去,而是偏了一偏,来到张八娘家。张八娘此时还在酒楼,家中只有她的继女罗敷,罗敷见外祖母来了,不敢怠慢,亲自捧上茶水,又叫小丫头去酒楼唤张八娘。

  方氏拉着罗敷的手瞧了又瞧,夸她好模样,将来一定能寻个好夫家。罗敷未嫁女子,哪好意思听这个,慌忙扎进了里间,不敢再露面。方氏正是要罗敷躲起来,好让她与张八娘讲悄悄话,于是只稳稳坐着,也不许丫头进去唤罗敷。

  过了会子,张八娘脚步匆匆地进门来,还没坐下就问道:“娘,你就住在我家酒楼后头,怎么不去酒楼寻我,反到了这里来?”

  方氏拉了她坐下,掏出帕子替她擦额上的汗,道:“我儿,你那两个嫂子,一个休了的,一个没休的,全都靠不住,我百般无奈之下,才找到了你这里来。”

  张八娘见她话讲得不中听,又挂牵着酒楼的生意,遂急急忙忙问道:“娘,到底出了甚么事?咱们亲母女,你还拐弯抹角作甚么,直接讲来便是。”

  方氏一愣,以张八娘以前的xing子,哪会讲出这般慡利的话来,看来做生意真是磨练人,让她越来越向林依靠拢了。但方氏可不愿张八娘有这样的转变,若人人都自有主张,她朝哪里站?再说今日借钱这桩事,就得找个易拿捏的人。

  方氏心想,张八娘再这么变,终归是她闺女,讲起话来,比媳妇方便多了,再说张八娘心软,只要晓之于理,动之于qíng,她一定会答应借钱的。

  方氏想到这里,就开口了,拉着张八娘的手道:“八娘,你二哥头胎只生了个闺女,你二嫂真是不争气——这事儿你知道罢?”

  张仲微得女儿,这样大的事,身为亲妹子的张八娘,哪会不晓得,不过方氏称林依不争气,让张八娘很听不下去,忍不住质疑道:“娘,我听说大哥头上也有过一个亲姐姐,只不过三岁头上夭折了,可有这事儿?”

  话音刚落,方氏的脸就由白转红,由红转紫,五彩缤纷,煞是好看,原来她头胎生的,也是个闺女,只是时隔太久,有些淡忘了。

  张八娘到底是亲闺女,不忍看着母亲太过难堪,忙问道:“娘是为了二哥的事来的?”

  方氏见她像是要入巷的样子,就把闷气抛到了一旁,道:“你二哥只生了个女儿,又被你二嫂bī着不许纳妾,我这做娘的心里,日夜煎熬,晚上连觉都睡不踏实。于是想来想去,还是给你二哥买个妾,尽早续上香火的好。”

  张八娘是个与妾共处惯了的人,因此听了方氏这话,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惊讶:“娘,在东京买个妾可不便宜,你别看那户买田氏的人家没花甚么钱,那是因为田氏冲喜不成,反把我三哥克死了,有股子晦气在,这才没卖起价。”

  方氏兴奋起来,凑近她道:“若不是碰上个便宜货,我也不会起这个心,那个妾,牙侩只讨两百贯,比下等婢女还整整便宜一半呢。”

  张八娘不相信:“莫不是骗子罢?”

  方氏连连摇头,十分肯定:“那个妾我是见过的,怎会是骗子?”

  “娘见过?”张八娘奇怪问道,“那是谁?娘见过,我应该也见过。”

  方氏却支支吾吾起来,转了口风,称那个妾是因为刚从乡下来,不懂行qíng,被牙侩骗了。

  张八娘不相信,就算那个妾是这样,难道牙侩也只肯赚两百贯?

  方氏继续圆谎,称牙侩也是刚从乡下来的。此话一出,愈发使她的话漏dòng百出,让张八娘的怀疑又添了一分。她耐心劝诫方氏道:“娘,就算你想与二哥买妾,也该寻个可靠的牙侩去买,切莫只贪便宜,受了骗去。还有,依我看,这事儿还是先问问二嫂的好,万一她不同意……”

  方氏大怒,张八娘自从做了生意,就越来越像林依,如今都变得会自己拿主意了。她提高了声量,气道:“长者赐,不可辞,难道我花钱与她买妾,她倒还不欢喜?”

  张八娘骨子里到底还是软弱,见方氏发火,就不敢再讲。方氏见她服软,重提要求,让她借钱。

  张八娘自然是不肯,就使了个缓兵之计,称家里暂时没这么多钱,让她过几日再来。方氏自认拿捏得住张八娘,赖着不肯走,道:“你开着那样大的酒楼,一天的进账只怕也不止两百贯,怎会没钱?”

  张八娘坚称无钱,方氏就耍起赖来,一把鼻涕一把泪,伏在桌子上伤心哭着,就是不肯走。正闹着,突然罗书生回来了,张八娘觉得方氏丢人极了,实在不愿让罗书生瞧见她的丑态,只好匆忙进屋取了两锭大金子,塞进她袖子里,道:“你自己兑去罢。”

  方氏如愿得了钱,也不计较她语气不善,欢欢喜喜地离去,直奔兑房,央掌柜的将那两锭金子称了称,恰好值两百贯。她也不换铜钱,还将金子袖了,朝牙侩家去,一路上嘀咕:“八娘子真是做了生意的人,手量极准,一抓就是两百贯的。”

  这位牙侩,住在东京最偏僻的小巷子里,院前一扇破旧的篱笆门,没有上锁,方氏推了进去,唤道:“牙侩,牙侩。”

  牙侩正在里头吃茶,听见是她的声音,大喜,向旁边一名妇人打扮的女子道:“你真没料错,她果然是个楞头,这不就来了。”

  牙侩心里欢喜,却故意磨蹭了半天,才一步一挪地走出去,懒洋洋叫道:“谁呀,好容易歇个觉,也不叫人安生。”

  方氏道:“买卖上门,你还睡?”

  牙侩斜着眼瞧她,道:“买卖?甚么买卖?”

  方氏道:“我是来买林娘子的。”

  牙侩转身就朝里走,道:“早就让人订了,我还道甚么事,早知道就不起来了,耽误我功夫。”

  方氏好容易借到了钱,哪肯失了机会,连忙快步上前,拦住牙侩的去路,问道:“谁订的?可曾下过定金?”

  牙侩故作思考状,道:“定金倒不曾下,不过他出价比你高十贯。”

  方氏将袖子里的金元宝亮了亮,道:“多的十贯我没有,不过我能立时就把现钱付了,怎样?”

  那金子闪闪亮,晃花了牙侩的眼,偏她还要qiáng作镇定,为这十贯钱磨磨唧唧,犹犹豫豫,将方氏的胃口吊足了十分。如此过了半刻钟,她见方氏实在是没有多的钱,这才带着遗憾道:“林娘子只是叫我做个中人,并未卖身与我,因此行不行的,还得问她自己的意思。”

  方氏忙道:“那咱们现在就去问。”

  两人一同掀帘进屋,林娘子正坐在桌边,见她们进来,忙起身万福。方氏叫她抬头,再仔细看了一回,只见她瓜子脸,狐狸眼,一张小口血红血红,端得是惯常勾引人的模样,想必一定能笼络住张仲微的心。

  她将两锭金子朝桌上重重一拍,道:“林娘子,你若是随我走,这两锭金子就归你。”

  林娘子先是不同意,口径同牙侩一样,要她多出十贯钱,后经方氏一番讨价还价,还是以两百贯成jiāo。牙侩乐得颠颠地,自抹胸里掏出一张现成的契纸,叫方氏来按手印。

  方氏按了,又提议道:“咱们再到衙门去盖个印信,这才妥当。”

  牙侩尖声叫道:“罢哟,夫人,衙门的印信,是那样好盖的?总要破费几个,才盖得上。”

  方氏坚持道:“府尹与我二儿子极熟,想必不会收钱。”

  牙侩笑道:“人口买卖,又不比土地,何必麻烦?”

  大宋官府,对土地买卖的管理,要比人口买卖严格得多,凡是民间自立的地契,统称白契,若到了公堂上,官府是不承认的。但人口买卖就不同了,民间自立的人口契约,哪怕没盖官府印信,到了公堂,照样有效。

  方氏这样想着,就依了牙侩,将契纸贴身收好,叫林娘子收拾好包袱,跟着她走。她没想到的是,林娘子竟是孑然一身,连个装衣裳的包裹都无,这让她诧异之余,又忍不住抱怨连天:“这桩买卖,说起来还是亏了,你光溜溜一个人来,还得我给你添置物品。”

  她讲着讲着,却又猛地醒悟,就算要花费,也是林依出钱,与她甚么相gān?她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就多了起来,一路走,一路细细叮嘱林娘子,让她到了祥符县,一定要设法牢牢抓住张仲微的心,若能使他夫妻二人离心,那就最好了。

  第254章 方氏受骗

  林娘子不管方氏讲甚么,她都满口答应,哄得方氏乐呵呵。待得方氏讲完,她又开始提问,先问要去的人家家产几何,人口多寡,再问规矩松严,还问女人家能否轻易出门,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方氏自豪地告诉她道:“我这个儿子,现今是祥符县知县,一县之主,家中富贵,自不必说,金银满屋,奴仆成群,至于规矩,只要你笼络住了我儿子,还不是由着你定?”

  林娘子听得心花怒放,笑道:“说起来我与夫人的儿子真算有缘,以前你有个侄儿还住在州桥巷时,我曾远远儿地见过他一面。”

  方氏笑着纠正她道:“你弄错了,我讲的祥符县这个,就是那个在州桥巷住过的。他虽说名义上只是我的侄儿,其实是我亲生的。”

  林娘子被弄糊涂了,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惊问:“你要送我去的人家,就是那曾经的张编修?他家娘子姓林的?”

  方氏点头称是,林娘子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方氏瞧出她不对劲,忙问:“怎么,你同他们结过怨?”

  林娘子勉qiáng笑道:“哪里话,做过两回邻居,亲热着呢。”又抬头抹了抹额上的几滴冷汗,称旧病突然复发,胸口闷得慌,想买个饮子喝两口。

  方氏瞧她脸色的确不好看,就信了,但却掏不出钱来。此时她们已行至城郊,路旁有许多大石头,林娘子就走去将其中一块擦了擦,请方氏坐下,道:“我有钱,我去买,夫人这里稍坐。”

  方氏有些不信她,便道:“你既然不舒服,还是我去罢。”

  林娘子却将她按下,道:“奴婢在这里,哪有让主人跑路的道理,就算病到走不动,也该我去。”又道:“我的卖身契,夫人贴身收着呢,还怕我跑了?”

  这两句话,前一句方氏听了极受用,后一句听了觉着有理,于是就坐了回去,许林娘子寻路边摊贩去了。

  林娘子提着裙子,一路快走,转眼就在一个小树林前拐了弯。方氏还当弯路那头有饮子摊,没有在意,待得等了两刻钟还不见林娘子回来,这才着急去找。这一找,直找得她大惊失色、心烦气躁——林娘子无影无踪,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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