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婶劝她冷静,道:“此事其中必有蹊跷,还是找到张家大少爷,问个明白的好。”
李舒却摇头道:“还有甚么好问的,咱们遭人嫌了,赶紧回老家去罢。”
甄婶急道:“怎能不问个清楚就走,万一这不是张家大少爷的意思呢?”
李舒道:“我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不是他的主意,但我就算要重回张家,也得他们家两位尊长同意不是?不然哪怕回去了,也得天天看着人家的脸色度日,有甚么意思?”
这话确是有道理,甄婶叹了口气,不作声了。李舒抱了儿子,开始指挥下人收拾箱笼,准备三天内就离开祥符县,回四川老家去。
大房那边,林依才刚得知张梁yù与王翰林结亲的事,急急忙忙赶到李舒家来,看到的便是这番忙碌着要搬家的景象。她大惊失色,慌忙问李舒道:“舒姐姐,你这是要搬到哪里?”
李舒站在屋檐下,看着下人们捆箱子,答道:“回四川,至于去眉州,还是去雅州,尚未想好。”
林依猜想她是听到了风声,忙道:“你莫要听外头的那些传闻,大哥可是一心一意想要接你回去。”
李舒心里堵得慌,也不分辩,直接取出张梁的那封信,递与林依瞧。林依一样是张家的媳妇,看了几行,也被气着了,摔了信纸道:“叔叔真是越老越糊涂。”
李舒见她摔了信纸,反倒笑了,问道:“你说我是搬回老家,还是留在祥符县改嫁?”
林依答不上来,只能报于苦笑。她眼看着屋里都被搬空了,心知耽误不得,匆忙告辞,催着轿夫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学馆,寻到张伯临道:“大哥,你还在等甚么,赶紧去舒姐姐家看看罢,再不去,人都走了。”
张伯临惊诧道:“出了甚么事?”
林依没好气道:“问你爹去。”
张伯临不知是甚么事,让她也发这么大脾气,待得匆匆赶到李舒家,见了那搬家的阵仗,又捡起地上的信件看了看,这才明白了端倪。
李舒抱着张浚海,离他三步远站着,冷冷道:“儿子还小,我不想改嫁,只怕要让你爹失望了。不过我也不愿做那等讨人嫌的,即刻就回老家去,不耽误张大少爷成亲。”
甄婶掇了一包钱出来,扔到张伯临脚下,道:“预先恭贺张大少爷新婚大吉,这包钱,就当礼金了。”
张伯临心中无鬼,倒也没臊着,只是愧疚得紧,他看了看李舒,又看了看她怀里已会拍着小手叫爹的儿子,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抱过张浚海,向李舒道:“回老家也没甚么不好,我同你一起回去。”
李舒怎么也没想到张伯临会作出这个决定,一时愣住了。甄婶替李舒高兴,却不忘提醒张伯临:“你就算走了,张家二老爷也一样能替你把王家小娘子娶进门,到了那时候,我们家李娘子算甚么?”
李舒听了这话,迅速回过神来,夺回儿子,紧紧搂着,道:“若照你这般行事,我的浚海,生生由嫡出变作庶出了。”
跟李舒回老家,乃是张伯临临时起意,的确是没思虑周全,此时听甄婶一讲,也觉得不妥,登时烦恼起来。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说你们还犹豫甚么,酒楼不是刚订了几桌,赶紧把复合的喜酒办了,甚么事都不用再怕。”
几人扭头一看,原来是林依。林依走到他们跟前,笑道:“恕我多事,不放心,跟来看看,不过算是跟对了,好歹出了个主意。”
张伯临仔细想了想,猛一拍手,转身就跑:“三娘这主意不错,我赶紧回家改帖子去。”
李舒追了几步,叫道:“不用改,街上有现成的喜帖卖。”说完,见众人都掩嘴偷笑,不好意思起来,羞红脸扎进了房。
她与张伯临二人,也算得是好事多磨,林依不忍进去臊她,抱了抱张浚海,告辞离去,帮着张伯临准备喜宴的事。
就这样,张浚明的生辰宴,被临时改作了喜宴,原先的帖子压下,另发喜帖出去,告诉亲朋好友,张伯临与李舒夫妻二人,即将复合了。
在大宋,这种被休后又被接回夫家的事,虽然不多,但也不算罕见,不过往往都是悄悄地知会亲友,不会大肆cao办。而张伯临为的就是断了张梁的想头,因此怎么热闹怎么来,只要是认识的人,喜帖一张不漏,还特意给王翰林也送了一张过去;那成串的大鞭pào,更是买了一挂又一挂。
第263章 张栋回京
到了喜宴那日,所有的宾客都到齐了,张梁才得知李舒要回张家,等他紧赶慢赶到酒楼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只好哭丧着脸由着李舒叫了爹,接过张浚海来抱着。
张伯临乐呵呵地办完了酒宴,携妻带子回家去了,留下张梁坐在酒楼门口唉声叹气,经张仲微劝了好一会儿,才家去了。
林依先是担心张梁会到李舒跟前找麻烦,但转念一想,公爹到底不是婆母,好对付得很,于是就放宽了心。
张伯临与李舒终于又过上了安稳的小日子,杨氏却暗自疑惑,王翰林与张伯临,向来没甚么接触,好端端的,怎么就瞧上他了呢?她通过昔日东京的那些关系,悄悄查了查,发现张伯临居然是牛夫人极力推荐给王翰林的。
杨氏惊怒之下,决定与娘家断绝往来,发誓,以后就算过年,也不会踏进牛夫人家半步。
张伯临与李舒历经了两次磨难,很懂得珍惜了些,你敬我来我敬你,日子过得亲亲热热,倒把两个通房丫头挤到了一边去。
方氏仍旧住在东京,虽然时不时地总上祥符来,却再也不敢露出跋扈模样,只是见了李舒,总要磨一磨,称她与张伯临复合,自己也出了力,如今轮到她来还人qíng,去说服张梁,许她搬回祥符县。
李舒现在没得婆母在身旁,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自然不肯帮这个忙,只要遇见方氏,除了耍太极,还是耍太极,让方氏也拿她无法。
光yīn如梭,转眼一年过去,小玉兰也会走路了,成日跌跌撞撞,找娘,找爹爹。这闺女长得像张仲微,让他爱极,只要一抱上,就舍不得撒手,这日他脱了官服,正与小玉兰躲猫猫,自己藏起来,让她找,小玉兰笑呵呵地东看看,西瞧瞧,一路寻到院门口,一抬头,却见个长胡子的老头,领了一大群随从,盯着她瞧,玉兰没见过他,觉得陌生,赶忙转身找奶娘,咿咿呀呀,叫她去喊家丁,赶人。
那老头的一张脸,先红,后紫,看起来气得不轻,但对着个小娃娃,又不好发作,只好把袖子一甩,准备进院子。
张仲微等得久了,忍不住从藏身之处钻出来,想作个弊,提醒一下闺女,但一探头,愣住了,不敢置信唤了声:“爹?”
胡子老头正是张栋,威严地轻点一下头,当作应了。张仲微好几年不曾见他,赶忙上前磕头,玉兰跟着爹学,也磕了一个。张栋脸上总算有了点儿笑容,自一个妾手里接过一只盒子,递给玉兰,当作见面礼。
玉兰欢天喜地跑回第二进院子,举了那盒子给林依瞧,林依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对成色上好,雕工jīng细的玉镯,她惊讶问道:“这是谁人送的?”
玉兰太小,讲不清楚,奶娘花嫂子上前代答:“在门口遇见一位老爷,二少爷管他叫爹,这镯子就是他送的。”
林依更为惊讶,站起身来:“大老爷回来了?”
花嫂子方才是头一回见张栋,不敢肯定,杨婶从厨房赶来,道:“二少夫人,确是大老爷回来了,已朝大夫人厅里去了,二少爷跟着。”
林依得了肯定答复,遂抱起玉兰,也往杨氏那里去。
第一进院子的厅里,张栋正在夸赞张仲微,称他眼光好,又会做人,把欧阳参政跟得定定的,换得了官路顺畅,比张伯临qiáng多了。
张仲微不敢居功,先道:“我能跟着欧阳参政,全靠当年爹的指点,不然依我自己的xing子跟了李简夫,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又道:“自从娘回京,帮扶我不少,参政夫人在私底下,也同我们家亲热。”
林依在门口听见这话,暗赞一声,张仲微这几年,果然是历练了,长进不少,晓得捧张栋,捧杨氏,却只字不提自己和媳妇,免得引来反面效果。她走进厅去,与张栋磕头,与杨氏行礼,又哄着玉兰叫了祖父。玉兰听话,甜甜叫了一声,又非要钻到杨氏怀里歪着,使得杨氏笑容满面。
张栋对孙女的期望,并不怎么高,正因为如此,瞧起玉兰来,还算是顺眼,就着面儿上的qíng,夸了她几句聪敏可爱。
杨氏刚才得了张仲微的赞,要还清,便指了林依,夸道:“欧阳参政之所以与咱们家走得近,全靠媳妇把参政夫人哄得好。”
张栋看过家信,大略晓得些林依靠股份拉拢参政夫人的事,这样的手段,他是极为欣赏的,因此跟着杨氏,由衷赞了林依几句。
林依受宠若惊,又感到奇怪,张栋自己没了亲儿子,应该很盼着张仲微替他续香火罢,为何见了孙女也高兴,见了没生出孙子的儿媳,也无半句怨言?
成长环境所致,林依是敏感的人,她认为,凡是有异常的事qíng,都是有原因的,因此待得张栋发话让他们夫妻退下,就拉了张仲微到偏僻处,悄悄问道:“爹怎么见谁都和颜悦色,难道在任上出了变故?”
张仲微好笑道:“爹好几年没回家,自然见谁都开心,你怎么尽朝坏处想。”
林依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担心爹么……”
张仲微肯定道:“放心,爹是极会做官的人,这此回京,是要高升了,他不想张扬,这才没传开。”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也没想到他这样早就回来了,还以为下个月才到,所以没同你讲。”
林依将手一拍,接道:“其中必有缘故。”说着把他一推,怂恿他去听墙根。
张仲微死活不肯,反推她道:“爹带了那么些人回来,你这当家,还不赶紧去安排住处。”
林依一听,还真犯起愁来,张栋带回的人,男男女女足有十来口,第一进院子和第二进院子加起来,一共只剩三间房,这哪里够住?
她与张仲微回到自己房里,同他商量道:“我看爹带了好几房下人回来,只怕要在外面租个房与他们住。”
张仲微却道:“不急,爹不一定住在祥符,听说他下一个差遣,就在京里,这些人恐怕都要跟了去。”
即便如此,上任前的日子,总要对付过去,难不成张栋才来家,就要把他朝外赶?林依发现,和男人商量家务事,果真是对牛弹琴,于是撇下张仲微,先使人去打听附近有哪些短期租房的地方,再派青梅去第一进院子守着,等杨氏一得闲,就来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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