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生活顾问_阿昧【完结+番外】(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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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依奇道:“只学两门课,还紧?”又嗔道:“你以为我愿意?女孩子家,及笄就要说婆家,她今年三岁,再不抓紧,更有她着急的。”

  及笄是十五,今年三岁,还有足足十二年,时间宽裕得很,张仲微不明白林依为何这般焦虑,待见了桌上的课程表,才恍然大悟,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列了好些课程,有认字、写字、绣花、fèng补、弹琴、画画……挨着数下来,足有十来项,就算一年学一门,十二年还学不完,怪不得林依要这般着急。

  张仲微举着那张表,哭笑不得:“娘子,你在祥符时,可从来没起过这念头,怎么一来苏州,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林依不好意思道:“到这里后,也结jiāo了几户人家,那家世家境,还不如我们呢,却将几个小娘子教得极为出众,把我们家玉兰比下去了。”她说完,又朝玉兰学习的那间屋子一指,叫张仲微看那女门客,道:“那还是家道中落的呢,你瞧瞧那通身的本事。”

  张仲微能理解林依的心qíng,她是琴棋书画一样不会,仅有写字一项,勉qiáng过关,如今朝苏州才女们中间一站,觉得自惭形愧,生怕闺女将来也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才想从小就抓起来。

  他搂着林依坐下,道:“从婶娘到八娘子,难道你还没瞧出点甚么来?”

  林依不解其意,愣道:“这与她们有甚么gān系?”

  张仲微与她解释了一番,大意是,女子在夫家能不能立足脚,一是靠娘家,二是靠为人处事的能耐,至于甚么才qíng,能顶几分用处?

  他讲完,又自信满满地道:“就凭我们张家如今的声望,还担心玉兰寻不着好婆家?不知多少人争抢着要呢。”

  林依看着他,表qíng有些奇怪,问道:“你讲了这么一大篇,究竟甚么意思?”

  张仲微摸了摸脑袋,眼睛不敢看她,道:“那些课程,不必学了罢,瞧你把玉兰拘得没了点活泼样子。”

  林依看着他笑了:“琴棋书画你说用不着,那读书写字学不学?”

  张仲微仔细想了想,道:“这个还是要学的,不然将来嫁了人,我与她写信去,她看不懂,怎办?”

  林依笑倒在他身上,打趣道:“你就把她嫁在屋后头,连书信都省了。”

  她一句玩笑话,却叫张仲微当了真,开始思索,挑哪样的人家,才有进嫁的可能。

  林依见他爱女如痴,不愿理他,挺着肚子起身,将那张课程表看了又看,到底还是一样心疼女儿,揉作一团,扔了。从此玉兰两年内的课程,只剩下一门,除了下午认认字,其他时间都是同张仲微捉迷藏,dàng秋千,赖着要随他出门,也不知是谁给谁的乐趣更大。

  苏州幸福生活二 再为父母

  端午将至,张家上下忙碌,准备过节。大宋的端午,不是从五月初五开始,而是从五月初一——“端一”开始过起,自这日起,市面上开始卖桃卖柳、葵花、蒲叶、佛道艾等节日物品,都摆上了柜台,或由小贩经纪提篮,沿街叫卖。

  玉兰嘴馋,张仲微又要送礼,林依提前包了粽子,咸的甜的,尽使些jīng贵材料,煮了满满一大锅。

  他们家送礼,别人家也一样,到了五月初二,家里堆满了别家送来的粽子,乐了玉兰,却让林依哭笑不得。

  又有些道观,备了经筒、符袋、灵符、卷轴、巧粽、夏桔等物,送赠贵宦之家,张仲微的职位在苏州举足轻重,自然也收到了好几份,多到堆放不下,林依只好命人准备了一个香案,凡此类物事送来,全放上去供着。

  到了端三,张家有惊喜,青苗竟自祥符到苏州,千里迢迢送催生礼来了。大宋习俗,每当女子怀孕月份将满之时,须由娘家父母亲、舅舅、姑姑,送礼催生。林依父母早逝,族人亦无走动,青苗想着,自己作为她唯一的娘家妹子,送催生礼虽然不太合规矩,但总比没人送的好,于是就把时昆留在家中照看出生刚四个月的闺女,自己带了仆从,赶到苏州来了。

  林依此时已到了生产的月份,听说青苗来送催生礼,感动莫名,亲自到门口迎她。青苗忙扶了她胳膊,小心翼翼朝里走,林依却推开她,笑道:“叫青梅扶我便得,你瞧瞧我这院子,比起祥符后衙如何?”

  青苗举目望去,只见粉墙黛瓦,奇石异树,果然与祥符景象大为不同。待得进到厅里,地上的青砖,竟是雕了花鸟鱼虫的,让她惊赞不已:“这院子这般讲究,姐姐果然是享福来了。”

  二人坐定,小丫头捧上催生礼,一只银盆,盖着锦绣巾,巾上放着花朵,还有一张画了五男二女花样的糙帖子。林依掀开锦绣巾,盆里盛着一束粟杆,她想起生玉兰时,这些习俗都不曾经历过,不禁一阵心酸,一阵感动,隔着银盆攥了青苗的手,开口时却是嗔怪语气:“你家闺女才四个月,实在不该丢下她,独自跑过来。”

  青苗动容道:“若无姐姐成全,我哪有今日,更不会有她。”

  二人叙旧一时,玉兰做完功课,跑到厅里来邀功:“娘,我今日认了十个字,爹夸我聪敏,要带我上街去耍。”

  林依叫她与青苗行礼,笑道:“你瞧她这得意样儿,真不知随了谁。”一抬头,瞧见张仲微跟在玉兰后头进来了,便补了一句:“都是她爹惯的。”

  张仲微认为女儿就是要娇养,若自个儿都不疼,还能指望去了婆家会受到看重?他存着这样的心思,所以不但没反驳林依的话,反而得意洋洋笑了一笑,抱起玉兰,问她想上街买甚么。

  青苗过来与他见礼,笑道:“我家那个,时昆也是宝贝得紧。”

  张仲微受了她的礼,谢她来催生,又问家中可安好。三大一小聊了一时,林依见青苗面露疲乏,便命青梅带她到前面院子去歇息。

  张仲微进门时,手里就攥着一样物事,此刻见厅里没了旁人,便将拳头举到林依面前,摊开,掌心一枚“催生符”。

  林依拿起来看了看,问道:“你特意到庙里去求的?”

  张仲微点了点头,帮她挂到脖子上,道:“这是保母子平安的,据说灵验得很。”又道:“还有一首催生歌,我念给你听——一乌梅三巴豆七胡椒,细研烂捣取成膏。酒醋调和脐下贴,便令子母见分胞。”念完,又要起身,说去照着这首“催生歌”,亲手调那催生膏药。

  林依对甚么符呀膏的,并不大相信,但难得自家官人有关爱之心,难道还拦着,于是便让他去了。

  因青苗来了,林依有了人陪,张仲微便在端午这天,带玉兰去逛街,逛到晚上,扛了三只箱子进家门,打开来看时,全是孩子顽的玩意。

  张仲微将其中一箱送了青苗,叫她带回去与孩子顽。青苗倒是笑着收了,林依却嗔怪道:“来去路迢迢,让她大老远地带一箱子玩意回去,不是难为人么?”

  张仲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qiáng词夺理道:“她带的有下人,又不消她扛。”

  到底是一份心意,林依也不好多说他,便走去看另外两箱,有一箱里头盛的是些陶瓷做的娃娃、泥捏的娇惜,并一大包小点心,盐豆儿、破麻糖、风糖饼,还有一个小玉兰扒在箱子边上,眼巴巴瞧着,一看就是给她买的物事。

  另外那只箱子,林依就看不明白了,里面既与玉兰那箱一模一样的陶瓷娃娃、泥娇惜,也有木片做的帆船,竹子做的竹马,还有一堆锣儿、刀儿、枪儿之类。

  张仲微一面拿糖与玉兰,一面笑着解释:“这胎还不知是男是女,所以男孩儿女孩儿爱顽的玩意,我都买了些,以免遗漏。”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林依仍旧疑惑:“女孩儿爱的玩意,玉兰那箱里已经有了,何必再买一套?”

  张仲微责怪她道:“若真生个女孩儿,与玉兰一样都是咱们的闺女,怎能厚此薄彼,让她顽些旧的。”

  青苗听了,感叹道:“都说我们家时昆宠孩子,我看还不及姐夫半分。”

  林依见张仲微这般举动,嘴上虽怪他làng费,心里却是高兴的,趁机还教导小玉兰,爹爹疼她,将来要孝顺。

  林依瞧完玩意,命人收起,又吩咐厨房摆饭,准备过节。端午乃是大节,时人极为看重,夜幕降临,仍有小贩沿门叫卖,张仲微好心,使人去买了些回来,好叫他们早些回家团聚。林依由青苗扶着,走去瞧门上悬挂的艾糙天师,与玉兰讲端午节的典故。

  一时饭菜上桌,几人团团围坐,想到如今大家都是和和美美,吃起粽子来,格外香甜。明月当空,张仲微吃了两杯酒,诗兴大发,摇头晃脑,惹得林依和青苗偷笑不止,陪他胡闹到夜深。

  玉兰早就撑不住,叫奶娘抱去睡了,林依也觉得身子疲乏,正要去睡,起身时却腹中一痛,发作起来。

  虽然来得突然,但却是足月,加上他们又都是经历过生产的,因此并不惊慌,张仲微一把抱起林依,送到产房,青苗则分派起事务来,一面打发人去请产婆,一面命厨房烧备汤。

  那些产婆,是一早就请好的,只是因今日是端午,才放了她们的假,许她们回家过节去了。她们都是有经验的人,晓得林依的产期就在这几天,因此张家来人一叫,马上就动身,很快便至产房。

  张仲微已不是头一回当爹,但那份紧张劲儿,却丝毫不曾减,在产房外踱来踱去,好不焦急。林依进去个把时辰后,产房内渐渐传来呼痛声,产婆的指导声,张仲微一心急,奔到门口,拍着门板喊话道:“娘子,你放心,就算你生了闺女,我也不纳妾,你莫要着急,慢慢生。”

  产房内外哄堂大笑,朝内端热水的小丫头手一颤,一盆水洒了一半;产婆弯着腰,忘了喊吸气吐气;林依正在使劲儿,嘴角一弯,泄了力。

  产婆眼瞧着不是事儿,赶出来,叉着腰命令张仲微躲远些,莫要捣乱。青苗连忙从产房里出来,将张仲微推到了院子外面去,又与他讲了些厉害关系。

  张仲微听说生孩子是鬼门关,不得打扰,被唬住了,不敢再进院,只好在角门处站着。他正伸着脑袋朝内张望,突然听见角落里有人议论,讲的是“五月初五产子,男害父,女害母”。这是大宋广为流传的说法,意思是,五月初五这天生的孩子,若是男孩儿,克父,若是女孩儿,则克母。

  张仲微让这番议论分了神,暗道,虽然他不介意生男还是生女,但既然生闺女要克母,为了林依的安全着想,还是生儿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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