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生活顾问_阿昧【完结+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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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伯临眼尖,瞧见了他们的小把戏,嘻嘻一笑又准备出声逗林依,却被张仲微一把搂住了肩膀,拖到书堂里去吃午饭。

  书院里的学生,大都是城中人,此刻全回家去吃饭了,书堂中空dàngdàng的,别无他人。林依走了进去,见张氏兄弟二人láng吞虎咽,忙劝道:“慢些吃,莫噎着。”张仲微吞下一块熏ròu,道:“教授不许我们在书堂吃饭的,得赶紧。”林依闻言,也怕他们被教授抓住挨训,便站在门口替他们守着。半大的小子,吃饭就是快,没过会子就将三盘子菜扫了个jīng光,林依快手快脚地收拾好残局,拎起食盒准备回家。

  张仲微送她到门口,问道:“你带了我与你的糖?”林依摇了摇头,只道放在家中,没把将糖转送杨婶一事告诉他。张仲微从荷包里摸出二十个铁钱,递给她道:“方才叫你一起吃点子,你却不肯,我还道你带了零嘴儿呢,原来是空着肚子。这钱你拿去买些吃食填填肚子罢,莫要饿着了。”林依摇头,把钱推了回去,拍了拍胸口,道:“出门时杨婶与了我几个钱呢,不消担心我。”说完不等张仲微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她怀里哪有甚么钱,只有两双万字格的鞋垫,那是她空闲时向杨婶学来的手艺。收购鞋垫的小店就在回去的路上,她熟门熟路地进去,将两双鞋垫卖了十文钱,然后径直回家。

  等到她饥肠辘辘地踏进家门时,饭已开过了,还好杨婶与她留了些饭菜在锅里。她到厨下三两下吃完,将碗刷gān净,随即钻进卧房,自chuáng下扒拉出一只huáng铜小罐子,把那十文钱丢了进去,这只罐子是张八娘的,因此就算被方氏或任婶发现,也会以为是张八娘攒的私房钱,而不会被没收掉。

  小罐子在手中沉甸甸的,林依觉察到重量不对,忙捉住底子上的罐脚儿,将罐子掉了个头,倒出里头的物事来,果然,在一堆零散铁钱中,赫然有一小块银子。她捏着银子正纳闷,忽见张八娘进来,便举高了手问道:“这是你丢进去的?”张八娘点头,突然又拍了拍额头,懊恼道:“是我思虑不周,征租税、发官俸才用银子呢,平素谁使这个,拿出去招人现眼。我叫任婶去兑房换成铁钱或jiāo子,可好?”

  林依摇了摇头,把银子递还与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好意我心领,但钱还是我自己攒的好。”张八娘觉着不可思议,道:“我晓得我娘不愿你嫁给我二哥,可就算嫁与别人家,陪嫁的花销亦不会少,靠你这般十个钱十个钱的攒,待到嫁妆攒齐,人也老了。”

  林依唇边浮上一丝苦笑,这生在蜜罐里、心地单纯的八娘子,还真以为她是攒嫁妆呢,她寄居张家,何处不须打点,就是每月对付任婶,都要花费不少。

  张八娘见她摸着罐壁不做声,晓得她是倔脾气上来,定不会再收这银子,只好叹了口气,将银子收起。

  林依收拾好huáng铜罐子,一抬头,瞧见张八娘歪在chuáng上,托着腮愁眉苦脸,忙问:“怎地这副模样,可是方正伦又追着你满院子跑了?”方正伦乃是方氏娘家哥哥的独子,与张八娘有婚约在身,此刻正随他父亲在张家作客。

  张八娘面露鄙夷,道:“他倒是想,可惜追不动。”林依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大胖子肥头肥脑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他又长胖了?”张八娘气鼓鼓地抱着枕头捶:“浑然似头肥猪。”

  林依弯着腰笑了一气,奇道:“你既不喜欢他,当初为何要同意这门亲事,我记得你爹是曾问过你的意思的。”张八娘幽幽叹气:“中表亲,最是兴头呢,爹和娘,都是极愿意的,至于我,爹在家时只教我认字读书,直到今年娘才教我学女工,我手笨,学得又不好,除了嫁进舅舅家,又有谁愿意要我呢。”

  林依见她难过,忙安慰她道:“中表亲也无甚不好,至少知根知底,像那也来提过亲的村东村西的小子们,你见都不曾见过,哪里晓得好歹。”

  张八娘听了她这番话,复又高兴起来,笑道:“是这个理。”

  二人正说话儿,任婶来请,称方正伦的娘亲来了,要见一见张八娘。张八娘听说舅母来了,吓得缩到了chuáng角,将头摇成拨làng鼓,说甚么也不肯去。任婶狠狠剜了林依一眼,那意思,是怪她带坏了张八娘。林依暗叹了一口气,这与她有何关系,明明是那王氏太跋扈,才使得张八娘不敢去见她。任婶催得紧,她又着实可怜张八娘,只好帮着劝了几句,答应陪她一起去堂屋见客。

  堂屋里,主座上坐着方氏,客座上依次是方氏的娘家哥哥方睿,娘家嫂子王氏,及内侄方正伦。王氏向来出手大方,与了林依一套新衣,一双鞋袜作见面礼,又将一对镯子套上张八娘的手腕,拉着她问东问西。趁着这空档,方氏叫过林依,问道:“中午你去书院送饭了?”

  林依奇怪,去书院送饭,不正是方氏的吩咐,怎又来问?她不知其意,便只点了点头。方氏盯了她一时,没有继续追问,但脸上却是铁青一片。林依还在疑惑,忽地瞧见任婶得意模样,猛然明白过来,这哪里是方氏的吩咐,分明是任婶在杨婶处吃瘪,设局报复,也怪自己粗心大意,竟信了她的鬼话。

  第3章 小难临头

  堂上毕竟有客在,方氏的坏脸色未持续多久就恢复了正常;她娘家哥哥方睿捧着一盏茶,不知望着何处,魂游天外;方胖子方正伦一双小眼直直盯着张八娘,舍不得挪开。王氏拉着张八娘,问过了衣食住行,开始进入正题,考询女工厨事学习进度,当她得知张八娘还未学会做饭,脸上立时就不好看起来。

  方氏显出几分惭愧,毕竟闺女学技不jīng,乃是做母亲的教导失职,她见王氏是要继续考问张八娘的样子,忙起身与她续茶,问道:“嫂子,听闻城中小娘子,都爱将脚缠得小小的?”王氏叫她打了岔,有些不悦,道:“教坊的舞女才那般行事,正经人家的娘子,少有缠脚的哩,你问这些作甚。”

  方氏讨了个没趣,回位坐下,借着吃茶掩饰尴尬。王氏拖了张八娘的手,要现带她去厨房见识厨艺,唬得她一张小脸惨白惨白。方氏心疼闺女,且担心她出丑,忙上前一步拽了王氏的胳膊,不住地朝方睿打眼色。方睿皱了眉,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家去。”王氏不愿意,拽着张八娘的胳膊不肯放,无奈方睿几个大步出了院子,她只得不qíng不愿地松了手,跟着出去了,临行前还再三叮嘱方氏要加紧调教张八娘。

  方氏憋了一肚子的气,但王氏要瞧未来儿媳的手艺尚属正当举动,不好挑得她的刺儿,只能在心里骂几句罢了。她坐在椅子上闷了一时,就又想起林依上书院送饭的事体来,黑着脸唤来任婶吩咐道:“取布条子和明矾,与三娘缠脚。”任婶还不曾应声儿,杨婶急了,道:“二夫人你这是作甚,听说缠脚疼着哩,三娘子又不是舞女,何苦让她遭这个罪。”张八娘也从旁帮腔道:“咱们生在乡间,缠了小脚怎好走路?”方氏心中冷笑,正是要缠一双不好走路的小脚,才走不到书院去送饭呢。她一语不发,站起身指了指厨房的门,张八娘立时不敢再吱声,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去了。

  下人是不敢违背主人的意思的,杨婶纵然再不qíng愿,也只能走过去安慰了林依几句后,陪着她回房。任婶到偏房寻了块粗布,胡乱撕作长条,再按着方氏的吩咐找明矾,却未翻着。其实她根本不会缠脚,加之晓得方氏只是想罚林依,并不是真要与她缠出一双漂亮的小脚,便放弃了明矾,单拿了布条来使。

  粗糙的布条摩擦到脚底,有点疼,有点痒,林依眼见得任婶伸了手,要折她的脚趾头,突然微微笑起来:“若二夫人晓得是任婶让我去书院送饭的,不知会作何感想。”任婶第一反应是矢口否认,但证人杨婶就在旁边站着,她只好服了软,缩回手道:“不折了,松松缠几道罢。”林依却摇头:“还是稍稍折一折,不然叫二夫人瞧出来,咱们都不好过。”任婶点了点头,依她所言,半折脚趾,做了个样子。杨婶对这样的结果颇感惊喜,却又不解,待得任婶离去,悄声问道:“明明是任婶使坏,何不向二夫人言明?”

  林依苦笑道:“二夫人正愁寻不到法子整治我,若是听说了实qíng,只怕不但不罚任婶,还要赏她呢。”

  杨婶一想,这还真像是方氏行径,她也寻不出甚么好法子出来,只好安慰了林依几句,起身离去。

  这般缠的脚,坐着时无甚感觉,但只要站起来走动,压在下面的四个指头,便会钻心的疼痛。房中只剩了林依一个,但她仍不敢解开布条,生怕方氏会突然前来察视。

  huáng昏时分,方氏还未现身,林依慢慢挪到了桌前,对门而坐,边练字,边盯着门口。一刻钟过去,她未等来方氏,却见张氏兄弟出现在门口,不禁惊讶道:“你们怎地来了,小心二夫人瞧见。”

  张仲微存了心来看她,脚下未停,道:“我娘带八娘和任婶出门去了,我们来寻你有事。”既是方氏不在,林依便安下心来,她晓得乡间不甚讲究男女大防,加之他们兄弟俩是一起来的,算不得独处,更是无甚妨碍,于是坐得稳稳的,搁了笔等他们道明来意。

  张伯临走到她对面坐下,自笔架上取了支斑竹管的兔毫笔,在指间飞快转着,啧啧道:“你倒是悠闲。”张仲微看了林依一眼,替她辩解道:“练字是好事。”

  林依轻轻一笑,问道:“你们所来何事?”

  张仲微道:“我与大哥商量,想凑份子与八娘添妆,却不知买甚么好,因此来向你讨主意。”

  林依列了些张八娘平素的喜爱之物,笑道:“若真凑份子,算我一个。”

  三人讲了会子闲话,张仲微估摸着方氏将回,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包果子递给林依,同张伯临两个告辞。林依站起身,yù送他们到房门口,却忘了脚是被裹住的,脚趾头乍一吃痛,就有些站不稳,左摇右晃了好几下,才扶着桌边边勉qiáng站住了。

  张仲微紧张起来,忙扶她坐下,连声问她是不是身子不慡利。他们在场,林依不好弯腰去揉脚趾头,勉qiáng笑道:“缠了脚而已,不是甚么大事。”张仲微皱起了眉,张伯临却抚掌大笑:“缠得好,缠一双小脚才惹人喜爱呢。”

  别个受苦,他却高兴,林依瞪了他一眼,气道:“出去寻你的小脚娘子去。”张伯临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先一步离去。他一走,张仲微便道:“我替你解开。”他蹲下身,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红着脸道:“你自己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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