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生活顾问_阿昧【完结+番外】(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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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还真把这敷衍的话听了进去,默默算了算,发现是个亏帐,垮了一张脸,起身回房。

  不出一会儿,任婶过来,站在门边道:“五十文就五十文,一百二十亩地,都租与你。”

  林依却道:“已租了不少,实在不差这几亩,不过既是二夫人要求,少不得要给面子,贴钱租下来。”

  任婶气哼哼地去了,到方氏面前将话转述,方氏要赚林依这几个钱,能把她怎样,心里添的几分气,反撒到任婶身上,令她叫苦不迭。

  种菜比种粮简单许多,第二日,林依聚齐雇农,将种子分发完,即日就开工,只两日功夫,两百二十亩地尽数种完。她每日早中晚都到田边巡视一回,细细叮嘱雇工们小心看守,一是防着病虫害,二是防着有人存心捣乱。她却是多虑了,工钱既是三七分,菜种得越好,雇工们赚的钱越多,且又是农闲时分,他们除了种菜,没得别的活儿做,每日恨不得蹲在菜地里,根本不消人吩咐。

  林依怎么也没想到,她租种张家田地这件事,在大房一家自成都府回来后,引起了轩然大波,直接成为大房二房争夺田产的导火索。

  八月中旬,大房几口人赶回家来过中秋节,还在路上时,便听人讲了林依租地一事。待得落屋,张栋与杨氏,齐齐来寻二房两口子,一个问:“咱们家的地,全租出去了?”另一个紧接着:“一亩只租得五十文?”

  这两句责问,张梁听到还罢了,方氏却是满心不悦,想要回嘴,又怕张梁的板凳,只得忍气吞声挤出个“是”字来。

  张栋听了这回答,顿足道:“无知,愚蠢,我虽未听说稻田里种菜蔬,但福建与苏杭那边,七、八月收完稻子,十月里就是要接着种冬麦的,我还想着赶回来知会你们,将地留到十月去,谁曾想全租出去了,真是好事叫别个占全了。”

  方氏暗道,若是有心,离家前怎地不说,事后责备人,算甚么本事。她抬眼瞧了瞧张梁,见他并没有反驳的意思,只好将话qiáng咽了回去。

  杨氏瞧他两口子都不作声,就把考虑已久的话讲了出来,道:“过年前把家分了罢。”

  张梁闻言一惊,心道,大哥你不是讲过不要家产等语的?他自诩读书人,不好意思将这话讲出来,只拿一双眼睛瞧张栋。

  张栋却避开了他的目光,以手攥拳凑到嘴边咳嗽两声儿,道:“你侄子瞧病,花了不少钱,成都府郎中的药费,现如今还欠着,往后走,不知还要花多少,我现下丁忧在家,没得进账,只能指望爹留下的那几亩田了。”

  方氏再忍不住,抢在张梁前头道:“田间事务,你们从来不管,就是今年收稻子时,你们在哪里,只有我们二房一家从早忙到晚。”

  她这责备,却让杨氏得了提醒,道:“稻谷也有大房一半,咱们付工钱。”

  争田争粮,不是张栋本愿,实在是亏空太大,支撑不下来了,他将张梁拉到一旁,歉意道:“待得出仕有俸禄拿,还将田还你。”

  一半的田地实在太多,张梁舍不得,又不愿与张栋把关系闹僵,为难道:“大哥,我们二房人多,多分几亩,可使得?”

  张栋正要点头,杨氏把他拽到一旁,道:“三郎每日须得参汤养着,能多一文钱也是好的,咱们可只有这一个儿。”

  这话声量不小,张栋料得张梁也听见,回头面露歉意,勉qiáng一笑:“二弟,看在你侄儿面上。”

  张梁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作答,方氏替他解忧道:“大哥,非是我们不愿意,只是你两个侄儿,再过两年就要赴京赶考,路途遥远,那许多盘缠,指望着从田里出来哩。”

  张梁觉着她这一番话讲得极好,连连点头。张栋还要再讲,杨氏却将他袖子扯了一扯,道:“再争无宜,明儿再说罢。”

  二人回到房中,张栋犹自长嗟短叹,又是为儿子的病发愁,又是觉着同兄弟争夺田产,过意不去。杨氏与他夫妻多年,最是明白他心思,斟了杯茶递到他手里,出主意道:“田是爹留下的祖产,本就该有咱们一份,算不得抢夺。你若觉着难办,明日我去请里正来判,他说该分咱们多少,就是多少,绝不二话,如何?”

  张栋想了一想,觉着这主意真不错,欢喜赞道:“夫人高明。”

  杨氏一笑,上前与他宽衣,二人同枕睡了。第二日,张栋亲自去请了里正来,叫他做个评判人。张梁两口子见里正来家,有些心慌,到底祖产兄弟平分乃是规矩,他们想多分一成,站不住理。方氏赶紧唤了杨婶下厨,整治了一桌好酒席来,请里正朝上席上坐了。

  第42章 分得彻底

  里正吃着酒,极是为难,这两兄弟的心思,他都明了,张栋要求祖产平分,合乎规矩,没得说道,但张梁离得近,往后田间地头,须得相互帮忙的地方多着呢,不想个法子偏他几分,说不过去。他左一杯又一杯,将那一壶酒吃gān,带着些醉意向张栋道:“祖产平分,合乎规矩,就算闹到官府,也是这样分法,没得说道,不过你兄弟在家,担得更多,那几亩地,若不是他一家日日忙碌,指不定早荒了,是也不是?”

  这是大实话,张栋与杨氏都齐齐点头。里正接着道:“依我看,今年收下的粮食,全归二房,只当大房谢礼,如何?”

  这话讲得漂亮,大房失了粮,二房却得承qíng,张栋两口子又点了点头。里正见他们通qíng达理,笑容满面,带领众人下到地里,重新丈量田地,共一百二十余亩,按着上中下三等搭配平分,两房各分了六十余亩。

  张栋与张梁讲了些客气话,携了杨氏,陪着里正离去。

  方氏伤心至极,坐在田埂上不肯走,道:“咱们家上下六口人,只得六十亩地,不知养不养得活。”

  张梁亦是心疼,安慰她道:“且忍忍罢,省着点过,待得儿子们中举做了官,就有奔头了。”

  科考两年后才开,方氏想不到那么远,只惦记着眼前日子不好过,抱怨道:“我随嫁田百余亩,因你每回科考都要去赶场,为凑盘缠,陆陆续续将几十亩好水田都卖了,剩下的一半全是旱地,不然倒还好过。”

  张梁好容易给她点子好脸色,却听她讲出这番话来,直觉得男人面子尽失,气得撇下她,转身就走。

  方氏见他恼了,赶紧追上去,讲了一路好话,还是没换来他的笑脸。二人一前一后到家,却发现里正未走,仍端坐堂屋中,张栋见他们回来,面露尴尬神色,张了张口,yù言又止,经杨氏扯了两回袖子,才出声道:“二弟,里正好容易来一回,不如将这屋子,也一并分了,免得他再跑一趟。”

  张梁吃惊,方氏恼怒,双双站定在门口,忘了落座。里正略晓得些张家事体,见他这般,就将院中读书的张伯临张仲微兄弟指了指,笑道:“他们兄弟俩倒是和睦,书又念得好,来日高中,可别忘了叫我来吃一杯酒。”

  张梁听了这话,终于回神,将手伸到方氏后背处拍了一掌,低声道:“莫得罪大哥,坏了儿子们前程。”

  方氏一股子怨气无处发泄,转身yù走,又怕自己不在,好屋子全让大房分了去,犹豫再三,还是侧身往桌边坐了,气鼓鼓地道:“分就分,一排正房,一人一半,堂屋中间砌墙,三间存粮的屋子,厨房,茅厕归我们,其余的与大哥大嫂。”

  这样分法,乍一听挺公平,仔细一想,却大有猫腻,正房倒还罢了,三间粮仓,是耳房偏房中最大的三间,需特别布置的厨房茅厕也叫他们分了去,相当于大房只分得了几间小空屋。

  杨氏自诩是朝廷命妇,不愿与她争这些个小物事,与张栋jiāo换一个眼神,点头同意下来。方氏觉着终于争赢了一回,兴高采烈起身,亲自去厨下治酒,留里正晚上吃饭。张栋张梁兄弟二人,花了两日功夫,将各项手续jiāo割完毕,杨氏则趁这两天,请了泥瓦匠来,砌灶台,挖茅厕,将厨房设在了二房厨房斜对面,茅厕则与他们的紧挨着。

  两房人马搬屋的搬屋,挪家什的挪家什,忙碌三五日,终于将各项事宜全办妥,从此一家人变作两家人,各过各的小日子。

  林依被吵闹了好几日,终于得了清闲,美美睡了一觉起来,到院子里散步,晃到并排两间茅厕前头,不禁莞尔一笑,这家还真是分得彻底,往后地里的农肥,得分别向两家买了。

  她踱到杨氏卧房前,问守门的流霞道:“大夫人在?”流霞点头,进去通报了一声儿,掀帘儿请她进去。林依行过礼,抬头打量,屋内布置,与杨氏先前所住别有不同,桌上铺了桌布,一只小香炉冉冉生烟,旁边搁着一串佛珠,待她坐下,发现椅子上都细心搭了布垫子,以防秋日椅凉。

  杨氏当她是个客,叫流霞端了茶来,笑道:“这些物事,先前准备摆出来,却又只有一份,担心二房说道,如今分了家,再不怕了。”

  林依吃不惯茶饼子熬的茶,略尝尝做了个样子便放下,问道:“我看大夫人新砌了灶台,是要单独开火?”

  杨氏让流霞把自己面前的一碟子点心端到林依那边去,答道:“既是分了家,自然是各吃各的。”

  林依笑道:“我住在大夫人这边,却是在二夫人那里吃饭,好不方便,不如自下个月起,我将饭食钱jiāo与大夫人,占大夫人一个便宜?”

  杨氏点头应了,笑道:“你又不是不把钱,休讲这等话。”

  林依讲完事qíng,起身yù告辞,杨氏却留她道:“我正愁无人说话儿,三娘子若是无事,陪我聊几句?”

  林依觉着她比方氏和蔼可亲许多,讲话也不累人,便点头笑道:“我哪有甚么事,天天作耍,只怕谈吐入不了大夫人的眼,嫌我粗鄙。”

  流霞cha嘴道:“只这两句,就显见得会讲话了。”

  杨氏笑起来,问她点心好不好吃,又叫流霞取了成都府带来的橘子与她,林依也不客气,剥了皮,一面吃,一面与杨氏闲话。聊了一时,杨氏似随口提起,问道:“听闻三娘子租了好些地,每亩只需五十文钱?”

  林依心跳快了一拍,她租得的张家田地里,如今有一半是大房的,难道杨氏想要提价?若是别个来讲这话,她是不怕的,加了官府印信的契纸,岂是说改就改的,只是杨氏白与了她一间屋住,不给几分面子,讲不过去。

  她琢磨一时,答道:“大夫人说笑了,五十文钱别个哪肯租把我——凡是租了地与我的人家,我都要高价买他几担农肥,算起来每亩七十文不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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