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晴,秋高气慡。
晚上不用被压着做运动,清晨便起来得早些,洗漱完毕,水玲珑换上一件白色撒花烟罗裙,挽了个回心髻,簪两支紫金海棠钗,与身上的紫色小碎花jiāo相呼应,愣是衬出了一股子少有的妩媚。
钟妈妈一边儿用手抚平裙裾上的褶皱,一边笑着问:“大小姐出落得越发标致了,世子爷回来见了一准欢喜!”
水玲珑就看向了挂在墙上的日历,十五,再过半个月兴许诸葛钰便能回来了?
勾了勾唇角,水玲珑去往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您好歹吃点儿行不?”萍儿端着一碗青菜瘦ròu粥,半跪在chuáng前,悉心哀求着“蒙头大睡”的老太君。
老太君哼了哼,不理她!
萍儿为难地蹙了蹙眉,老太君从昨晚到现在便滴米未进,这都两顿了,若是饿坏了可怎生是好?
原来,自从诸葛汐出嫁后,老太君便将小厨房挪到了天安居,整日命厨子给她做各式各样的甜糕,她便连饭也不吃了。甄氏劝了几回无果便禀报了诸葛流云,诸葛流云担心老太君的身子,是以qiáng行撤销了小厨房。
这不,老太君赌气着呢!
萍儿挤出一个软软的调调,哄道:“老太君啊,世子爷临走之前嘱咐过您不能再吃甜了,王爷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您别那自个儿的身子赌气,王爷会担心的!”
“哼!他担心个屁!”老太君啐了一口。
萍儿急得焦头烂额,她好说歹说哄了一个时辰,老太君就是不肯乖乖吃饭。
她放下碗筷,还是决定再去甄氏的院子一趟。
水玲珑进入屋子时,萍儿刚走,只有两名小丫鬟守在里边儿,二人给水玲珑行了一礼:“世子妃吉祥!”
老太君的眼珠子转了转,毅然选择继续蒙在被子里。
水玲珑不怒而威地吩咐道:“你们退下。”
两名小丫鬟相互看了一眼,又瞄了瞄老太君,见她没出声反对,遂福了福身子,退出了房间。
水玲珑在老太君chuáng边坐下,轻轻地唤了一声:“奶奶。”
老太君从被子里发出一声不悦的哼哼:“想劝我吃饭,门儿都没有!”
水玲珑就笑了:“怎么会呀?我跟奶奶一条心,我才不劝您吃饭呢!”
老太君听了这话,不由地拉下被子露出憋得有些通红的脸,愕然地看向了水玲珑。
水玲珑挑了挑眉,不看老太君,只低头绕着腰间的流苏,略含了一分不以为然地道:“奶奶你别怪我不敬长辈啊,我这回真觉得父王做错了!他怎么能撤了您的小厨房呢?”
知音,绝对的知音!
老太君来了兴趣,慢慢坐直了身子,愠怒道:“可不是?我就吃了几块甜糕怎么碍着他了?他当不当我是他娘?居然敢这么对我!”
水玲珑眉眼含笑,却顺着老太君的话挤出一个气呼呼的口吻:“其实吧,我在庄子里见过和奶奶一样qíng况的人,吃三、两个月的甜糕不成问题!要撤也可以晚几天!父王太急了!”
咦?老太急敏锐地抓住了水玲珑话里的重点:“什么叫做吃‘三、两个月的甜糕不成问题’?”
水玲珑侧了侧身子,面向老太君,一本正经道:“庄子里的江妈妈,大夫也说她不能吃甜,不过她不忌口,她的家人也不管她,她就天天吃啊、顿顿吃啊,一直吃了四个月多月呢!”
老太君吞了吞口水:“既然都不管,她怎么才吃四个多月?”换做她,她吃一辈子!
水玲珑耸了耸肩:“哦,后来她就病发身亡了!”
老太君猛的打了个寒颤,眼底涌上了一层惊悚。
水玲珑凑近老太君,握住她的胳膊,软趴趴地道:“她吃了四个月才出事嘛!我觉得您只吃两个月,不会有事的。”
老太君的心咯噔一下,呆怔了……
半响后,她轻咳一声,眼神儿四处乱瞟:“其实……其实我也没说非要吃甜糕,我只是气你父王撤了我的小厨房,我多没面子!”
水玲珑不动声色地端起了一旁的青菜瘦ròu粥,故作深沉道:“是啊,父王cao的什么瞎心嘛!腿伤还没好呢,走路都走不得,便安了一双眼睛在您身上,生怕您会怎么着似的,太杞人忧天了!”
水玲珑一句反驳老太君的话都没说,且字字争对诸葛流云,老太君却越听越心疼,儿子有伤在身仍旧关心她的饮食起居,连她吃几块甜糕都晓得,足见儿子是把她搁在了心尖儿上。老太君的脑海里浮现出儿子受伤回府时的虚弱样子,心里一阵抽疼……
萍儿去湘兰院如实禀报了老太君的状况,请甄氏帮忙想想法子,甄氏便前往膳房,亲自监督膳房的人用玉米面混着红枣做了些口味清淡的甜点,在她看来,完全戒掉老太君的甜糕是不现实的,少给一些,哄老太君吃饭不失为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当她端着甜糕进入老太君的屋子时,就瞧见老太君一口一口吃着水玲珑喂的青菜瘦ròu粥,乖得不得了!
吃完了,水玲珑又拿来一个韭菜包子,老太君二话不说、无条件地吃了起来!
甄氏傻眼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昨晚老太君便闹绝食,她苦口婆心地劝了良久,甚至连眼泪都用上了,结果……徒劳而返……
萍儿也愣住了,老太君刚刚还信誓旦旦地绝食,怎么一转身便吃得这样凶猛了?
水玲珑看见了她们,起身给甄氏请了安:“二婶!”
甄氏紧了紧端着盘子的手,只觉这盘子烫得很,像一块烧红的炭。若是从前,甄氏笑笑并不会往心里去,可一旦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有了成见的时候,那人做什么都会显得特别碍眼了。
甄氏用帕子擦了擦嘴,顺带着擦了唇角的一丝冷意,随即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娘,您起了呀!”把盘子悄悄藏到身后,萍儿眼尖儿地接过,转身便打了帘子出去。
一方面,是怕拿出来显得自己不如水玲珑;另一方面,老太君的身子的确不适宜再多吃甜,老太君是她和一双儿女的倚仗,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用这种有损身子的办法。
可水玲珑注意到甄氏没理她!
老太君吃得饱饱,jīng神也好,便拉着甄氏和水玲珑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通,其中重点提到了安郡王和乔慧的婚事,老太君的意思是乔慧越早过门越好,眼下十月,如果年底能办成那就太大快人心了!
几人聊到午膳时分,老太君吃得晚,不饿,水玲珑和甄氏便回自己的院子用膳。
出了天安居,水玲珑笑着问向甄氏:“二婶,茶叶还合您的胃口吗?”
甄氏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在了唇角,皮笑ròu不笑地道:“我到底是上了年纪,喝不惯你们年轻人的口味,只得赏了下人。”
水玲珑微微一愣,眼神微闪道:“这样啊,二婶还是喜欢喝老山眉么?我那儿尚有一些……”
“不用了!世子妃留着自个儿享用吧!我最近牙口不好,喝不得浓茶!”甄氏毫不客气地打断水玲珑的话,yīn阳怪气地来了几句,尔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柳绿在背后气得半死:“二夫人今儿是吃了火pào还是怎么着?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子火药味儿!寄人篱下到她这份儿上也真是绝了!”大房和二房是分了家的,二夫人说是过来陪老太君的,谁又看不清她实际是想投靠亲戚呢!王爷养老太君天经地义,那是王爷的嫡母,二夫人算什么?一个平妻带着一双儿女在王府混吃混喝,还给大小姐摆谱儿!真是恼火!
水玲珑犀利如刀的眼神狠狠地she向了柳绿,柳绿只觉一股冰冷的寒意戳人双目,紧接着,从脑门儿到脚趾,每一处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忙垂下头,狠狠地扇了自己两耳光,并颤声道:“奴婢……奴婢多嘴了。”
枝繁摇头,柳绿这张嘴,迟早害死她,太口无遮拦了。
水玲珑撤回落在柳绿身上的目光,看向甄氏远去的背影,淡淡地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柳绿大惊,完全没料到大小姐会问她这样的问题,但她还是壮着胆子道出了心里的想法:“奴婢以为,必须给二夫人一点儿教训,让二夫人知道谁才是王府真正的主人!当然,这事儿得做得隐秘一些,但奴婢相信以大小姐的聪慧,定能做得滴水不漏。”
这也……是个策略。若她想治甄明岚,有的是法子让甄明岚哑巴吃huáng连,有苦说不出。可这样做,真的就能防微杜渐了吗?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又看向了枝繁:“你也赞同柳绿的想法?”
枝繁想了想,神色凝重地摇头:“二夫人原先不是这样的,她似乎……对大小姐颇有成见,但奴婢不记得咱们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的态度……有些蹊跷!万一……奴婢是说万一她是受了谁的挑唆而误会于大小姐,那咱们和她斗得jī飞狗跳,可就要笑断幕后主使者的肠子了。”
水玲珑点了点头:“没错,她人品如何暂且不论,但为人处事向来圆滑,若非被激怒到了一定的程度是断然不会跟我摆这种脸色的。”
若她记得没错,甄氏争对她正是从她随诸葛姝一道去湘兰院拿花样子那天开始的。
当时,吴夫人也在,且甄氏应当是送了吴夫人一盒极为贵重的礼。
这些,和甄氏突然厌上她……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柳绿就看了看枝繁,又看了看水玲珑,不太理解她们俩打的哑谜,但不可否认她觉得她们分析得没错,二夫人又不是傻子,没必要主动得罪王府未来的主母,除非……她是在自保或者反击。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吩咐枝繁道:“我瞧着你和琥珀还算谈得来,多和她聊聊。”
好在诸葛姝每天下午都会来墨荷院,她做主子的不方便时时和丫鬟会面,枝繁却没这种顾虑。
枝繁福了福身子,道:“是,奴婢记住了。”
天气一日一日渐凉,大周和漠北的战事也终于在一个深秋的夜打响。
据前方传回的消息,郭焱率领一万铁骑抵达菏泽的当天晚上便遭遇了泰玖皇子的突然袭击,泰玖皇子借助风势,采取火攻,一连烧光了大周一个军营的帐篷,郭焱不得不带兵撤回城中,将战线bī入了大周境内。
泰玖皇子乘胜追击,一路杀入城池,谁料,郭焱来了招瓮中捉鳖,一万名弓箭手将泰玖皇子的五万人马she死大半,泰玖皇子夹着尾巴落荒而逃,随他一道险象环生的不足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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