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人工湖泊里的锦鲤,荷塘里养的都是野生鱼种,一些是“土著居民”,一些是府里的下人从城郊小溪捕来的“空降兵”,但不管是哪一类,都被打理荷塘的人给养成了二货。
水玲珑这种在诺敏眼里的钓鱼菜鸟居然不费chuī灰之力就钓了三条鲫鱼、两条糙鱼、七条刁子鱼,看得枝繁和叶茂的眼睛都直了!
鲫鱼每条约莫一斤,这等个头正是最鲜美的时候,糙鱼则大得多,初步估算,加起来至少五、六斤,肥肥的,滑滑的,鲜嫩多汁的,水玲珑这么想着,嘴里分泌出了不合时宜的口水。她砸了砸嘴,又看向瘦长瘦长的刁子鱼,眉头皱了皱,嫌少,打算再钓一些,这边儿钟妈妈迈着小碎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我的小祖宗喂!这么冷的天儿怎么能跑来湖边儿chuī风?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啦,可不能再向从前那般淘气!”
讲完,又觉着不大对劲,大小姐自从病了一场之后xingqíng收敛沉闷了良多,反倒是嫁给了世子爷,一天天又越活越回去了。
水玲珑灿灿一笑:“我省得,这不正打算回的吗?”
钟妈妈心疼地搓了搓水玲珑冻得通红的手,又狠狠地瞪了瞪枝繁和叶茂,仔细你们的皮!
枝繁和叶茂无奈地叹了口气,每次做错的主子,挨骂的是她们。
几人满兴离去,打理荷塘的朱妈妈眼神一闪,迅速去往了附近的小梅林,那里,安平已然在等候。
“世子妃玩得开不开心?”安平一本正经地问。
朱妈妈笑呵呵地道:“开心!怎么不开心!奴婢中午没给鱼儿喂食,鱼儿都饿坏啦!才一盏茶的功夫,世子妃就钓了三条鲫鱼、两条糙鱼、七条刁子鱼!要不是钟妈妈前来寻啊,世子妃还想接着玩儿的!”
安平满意地微勾了勾唇角,颇有几分诸葛钰的神态,递了朱妈妈几个银luǒ子:“嗯,办得不错,但闭紧嘴巴子,知道吗?若是胆敢传出半个字,这府里你也别呆了!”
恩威并施,朱妈妈哪儿不明白的道理?朱妈妈双手接过银luǒ子,谄媚地笑道:“安小哥儿请放心!我老婆子在府里做了十几年活计,该说的绝不藏着掖着,不该说的拿刀子要挟我,我也绝不吐露半个字儿!”
水玲珑乐淘淘地捧着装了一条鲫鱼的小鱼缸往墨荷院走去,浅蓝色裙裾缓缓拂过抽了嫩芽的糙地,像海上的làng花朵朵卷起,配上她柔和唯美的笑,看到的人仿佛真觉得chūn天的脚步近了。
云礼抿唇一笑,放弃左边的路,转而踏上右侧,渐渐遇上了她。
水玲珑笑着,偶一抬头就发现云礼步入了自己的视线,云礼穿着宝蓝色绣shòu纹锦服,头戴紫金冠,温润如玉地看向她朝她走来。水玲珑迅速将鱼缸递给枝繁,屈膝福身,忍住心底的诧异,规矩地行了一礼:“参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枝繁、叶茂和钟妈妈也齐齐福下身子。
云礼抬手托起她的双臂,清润的嗓音徐徐响起:“你有了身子,不用拘礼。”
钟妈妈等人暗暗jiāo换了一个眼神,都不大愉悦!
水玲珑后退一步,在他即将触碰到她时堪堪避过,并含了一丝疏离地道:“多谢殿下,但礼制不可废,这礼臣妇非行不可。”言罢,又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
好心,却让水玲珑动了两次。云礼蹙了蹙眉,话锋一转,看向她的肚子道:“总是说不过你,三个月了吧?害喜严不严重?胃口好不好?”
竟是知道得这样清楚!
钟妈妈暗觉不妥,自打进了王府,她便也开始关心时事了,偶尔在膳房听人谈起京城的重大趣闻她也都一一记在心里,其中分外惹人瞩目的便是太子为了太子妃拒绝秀女和侍寝女官一事,要知道,太子妃也是双身子的人,不宜侍寝,太子又不宠幸别的女人,她还以为太子真的爱上太子妃了呢!
可……瞧太子如今的言行,好似对大小姐仍未死心啊!
水玲珑低垂着眉眼,语气如常道:“多谢太子殿下挂念,臣妇一切都好,不知太子妃可好?”
“她也好,四月的产期。”云礼温声道,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润,仿佛提起妻儿甚为开心。
四月,离现在也就一个多月了。水玲珑会心一笑:“臣妇预祝太子妃平安诞下皇室血脉!”
云礼淡笑着点了点头,见几名下人好不识趣地杵在这儿,有些话讲不出口,只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了一句:“我是来探望老太爷和老太君的,碰巧遇上你了。”
去天安居的路在那边才对!
水玲珑眨了眨眼,语气无波无澜,道:“恭送太子殿下。”
钟妈妈、枝繁和叶茂心照不宣地大声附和:“恭送太子殿下!”
云礼的笑容僵了僵,好像他不走就挺碍眼了似的……
云礼离开后,钟妈妈长吁一口气,她是过来人,太子表面温润,可骨子里的掠夺xing只怕不逊于任何一代帝王,只是少年未长成,依旧青涩罢了,大小姐和太子能不见面就最好不见面!
这个小小的cha曲并未影响到水玲珑的好心qíng,老太爷早年卸任,自由人一个,他离开喀什庆,自由出入京城皇帝是不会管的,可皇帝不管不代表皇帝不知道,他日理万机,“没空”亲自宣见老太爷,就让云礼代表皇室前来慰问,也算一份恩宠和器重。
诸葛家和冷幽茹的弯弯道道,水玲珑不像诸葛啸天等人知晓得这么清楚,她知道的只是皇帝qiáng行拆散了诸葛流云和诸葛钰的生母,并赐婚于诸葛家,四年后,诸葛钰和诸葛琰同时中毒,皇帝赐药,冷承坤弄丢了一颗。皇帝的居心昭然若揭,苦于没有证据,水玲珑心里也只能心里怀疑一下而已。
水玲珑曾经想不通冷幽茹为何愿意与荀枫勾结,在一个个真相浮出水面之后,水玲珑觉得,或许冷幽茹也明白她的一切遭遇都始于一场并非她本意的联姻,所以她记恨皇帝,想助荀枫推翻云家的统治。
只是这复仇女神波及的范围也太广了些。
好在老太爷把毒蛇的毒牙给拔了,若非得让水玲珑说如今的府里谁最无害,水玲珑会毫不犹豫地吐出三个字:冷幽茹。
这么想着,水玲珑真心膜拜老太爷,荀枫这只笑面虎最擅于谋算人心,总能将人类的劣根xing激发得淋漓尽致。老太爷相反,他看似bào戾,平息纷争与解除矛盾的手段却如chūn风化丝雨,润物细无声,你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可一切都不同了。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天安居的明厅内,诸葛啸天带着老太君给云礼恭敬地行了跪礼。
云礼忙扶起二老,谦和有礼地道:“诸葛元帅不必多礼,老太君不必多礼,我今日前来纯属串门走亲戚,你们将我看做晚辈就好。”
语气诚恳、态度友好!
老太君平日里咋咋呼呼,关键时刻特给老太爷长脸,老太君将云礼迎上主位,端庄得体地笑道:“殿下请上座。”
云礼微欠了欠身,推辞一番,最终坐下。
老太爷并老太君坐在旁侧的檀香木雕鸟纹冒椅上,萍儿奉了一杯西湖龙井,云礼接在手里,喝了一口,眼神儿一亮,道:“是龙井吗?与我往日喝的口味不大相同,更清香一些,好似掺了梅花的味道。”
老太君难掩笑意地道:“太子殿下真是太聪颖了,连这都能尝出来!龙井呢,还是原先的龙井,只是我那孙媳口叼,非梅园花瓣上的雪水不喝,小钰便着了人每逢下雪便去梅园采集花瓣上gān净的雪花,用坛子封好放入地下室的冰窖里保存,我喝了两次也爱上了这才取了两坛子来。”
云礼的眉心跳了跳,看了看笑靥如花的老太君,道:“世子和世子妃果然是伉俪qíng深。”
老太爷接过话柄,露出丝丝严厉:“让太子见笑了,妇人谈的永远都是妇人。”似乎不满老太君当众炫耀孙子孙女的幸福生活!
“妇人也是大周朝的一份子。”云礼客气道。
老太爷就露出了一抹少有的笑意来:“不过我内人有句话没讲错,那就是太子殿下聪颖,连如此细小之处都能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试问天下万事岂能不在殿下的法眼之中?殿下又何愁不能成为一代明君?”
何愁?不用愁?不用……
云礼的眸子紧了紧,看向了诸葛啸天和老太君。
老太君拍了拍手,咧唇道:“萍儿,快拿我新买的桂花糖给殿下吃!”
“……”
出了王府,云礼和初云上了马车,初云见云礼的脸色不大好,遂出声问道:“殿下,怎么了?和老太爷谈得不妥?”
云礼按了按太阳xué,闭眼似叹非叹道:“老太爷萌生退意了。”确切地说,是诸葛家萌生退意了,他们打算效仿曾经的姚家、而今的冷家,不参与皇权之争,不过问储君之事。
水玲珑回墨荷院时刚过未时,再过一个时辰,诸葛钰和安郡王便从工作岗位回府了!水玲珑进屋,换上围裙朝小厨房走去。钟妈妈在后边儿吓得脸色一阵发白:“小祖宗!你这是又是要做什么?快当娘的人了,怎生如此不懂得爱惜自个儿的身体?厨房那种油烟之地是你能去的吗?熏到、碰到或磕到怎么办?”
水玲珑觉得怀孕因人而异,害喜严重的像冰冰,或身子羸弱如乔慧,都必须小心谨慎,可她与正常人无异,吃得香、睡得饱,就不必那么矫qíng了,而且多运动一下反而能令jīng神更加。
水玲珑耐心地哄道:“我手痒,想做做菜,不然一天到晚闷在府里,我都快闷出病了。”
钟妈妈不悦地啐了几口:“呸呸呸!不讲那起子不吉利的话!大小姐和小世子爷都会平安健康的!”
枝繁就笑了。
“你笑什么?”钟妈妈象征xing地瞪了瞪她,自打大小姐怀孕,她的脾气似乎上来了许多。
枝繁不恼钟妈妈的态度,她明白钟妈妈为人,绝对的热心肠,她用袖子掩面笑道:“我笑这哪像大小姐怀孕?倒似妈妈您自个儿揣了个孩子?”
“噗——”连叶茂也忍俊不禁地笑了,“哈哈……”
钟妈妈嗔了二人一眼,又在二人的脑袋瓜子上各敲了一记,痛得二人“哎哟”直叫,她才敛起神色道:“没出阁的小姑娘谈起这些不害臊么?看你们以后怎么找婆家?”
一提到婆家,二人同时愣住了,枝繁开窍开得早,自然忧心自己的终身大事,这回却是连憨厚老实的叶茂都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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