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哀怒地看向了甄氏,这是二房的庶务,乔慧是甄氏的儿媳,具体怎么处理,甄氏得表个态,总不能她一把老骨头了还越过辈分cha手乔慧和姨娘的事儿。
甄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论她掌没掌家,二房出了这种不幸之事,她都难辞其咎!今儿若处理得当倒也罢了,若有失公允,老太君大概会把她手里的职权给收了回去!看了看一脸漠然,脸上有了红润之色的冷幽茹,甄氏觉得自己的猜测绝对没错!甄氏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乔慧,怀了身子的人也不知道注意一点儿,小妾和嫡妻天生是公敌,她不晓得避开一些?
甄氏完全忘了,天底下哪有妻让妾的道理?
她满脑子都是失了孙儿的不甘和懊恼,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错的是不够小心的乔慧和犯了大错的董佳琳!
一念至此,甄氏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流珠,咬牙切齿道:“董佳琳呢?给我把她叫来!”
董佳琳显然摔得不轻,膝盖和手肘都破了皮,杏儿蹲下身,用清水洗了她伤口,又打开药瓶将金疮药涂在创面:“姨娘,摔疼了吧?”
“二少奶奶怎么样了?好像都动不了的。”董佳琳忍住疼痛,蹙眉问。
人都是有私心的,杏儿也不例外,一个房里,妻qiáng则妾弱,妻若则妾qiáng,她没本事凑到冯晏颖身旁做大丫鬟,被指给了董佳琳贴身服侍,这几年虽不说飞huáng腾达,可也不曾受过旁的闲气,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作为一个和枝繁一样有上进心的丫鬟,杏儿认为自己有必要以主子之忧为忧,以主子之喜为喜。杏儿说道:“姨娘,您在chuáng上躺着,奴婢去门口迎郡王,等郡王回了,奴婢直接带他来紫荆院。您把握机会,怀个郡王的孩子!”
孩子……
董佳琳的眼底闪动起兴奋的光芒,只有怀了诸葛家的血脉,王府的人才会拿正眼瞧她,抿了抿唇,她敛起qíng绪,平静地道:“还是先看看二少奶奶的qíng况吧!”
话音刚落,流珠带着两名粗使仆妇冲进了房内……
董佳琳是被人驾着拖到娉婷轩的,头发也乱了,衣裳也脏了,láng狈得不像样子,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表明甄氏维护乔慧的决心,而事发经过仅仅听了秀儿的一面之词!
“咝——”董佳琳被qiáng行按跪在地上,膝盖的伤口瞬间裂开,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却忍住不适恭敬地道,“婢子给老太君和王妃请安。”
冷幽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老太君的眼底寒光闪耀,但只轻轻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大病初愈的冷幽茹和怀着身子的水玲珑,道,“你们坐。”已经没了一个重孙,水玲珑肚子里的千万不能有事!
水玲珑好心地搀扶了冷幽茹一把:“母妃。”
冷幽茹应景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别站着。”
仿佛婆媳关系极好!
老太君就满意地吁了口气,已经发生的她无法抹除,赶走冷幽茹她又无能为力,如果冷幽茹真能放下芥蒂与玲珑好生相处,这也算……一件好事吧!
甄氏没有得到特赦,心中狠狠地惊吓了一番!服侍婆婆多年,她自然了解婆婆的个xing,大家相安无事时她是只单纯的小猫,一旦谁危机到了诸葛家的传承,她潜藏在骨子里的脾xing便全都爆发出来了,她倒是没什么杀伤力,问题是老太爷和王爷在,是以谁也不能轻贱了老太君去!
甄氏满腔怒火和惊悚尽数化作眼眸里的厉色,恶狠狠地瞪向董佳琳道:“董佳琳,你才过门几天?为什么要闹出这种家宅不宁之事?乔慧可曾苛待过你一回半回?或冷嘲热讽于你一次半次?你的心肠未免也太毒了些!”
老太君经不起煽动,眼底的怒火烧得越发血旺!
水玲珑暗暗摇头,还没查明白事件的来龙去脉,二夫人便斩钉截铁地定夺了董佳琳的罪,万一不是董佳琳,她下不下得来台?
“问清楚些吧,怎么害的?为什么害?哪儿来的胆子?”说话的是冷幽茹,她依旧神色淡淡,好像刚刚的话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可水玲珑明白她提到了点子上。
老太君眼底的怒火渐渐染了一丝疑惑的色彩,甄氏撤回落在老太君脸上的视线,转而投向了董佳琳:“你说!你为什么要推小慧?你不知道她怀孕了吗?好像过门的第一天我就叮嘱过你,切不可冲撞了二少奶奶,你竟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时刻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董佳琳杏眼圆瞪,一副诧异到极点的样子:“不是的……我没有推二少奶奶啊!我真的没有!我冤枉!我不敢的!”激动之下,连自称都改了。
秀儿没好气地道:“姨娘!你别嘴硬了!我不过是离开了一小会儿,追上二少奶奶时就在穿堂里看到你拽二少奶奶,把二少奶奶压到了地上!”
“我没有压二少奶奶!是二少奶奶要摔倒,我去扶她,结果我自己也脚底打滑摔倒了,但我发誓,我真的没压在二少奶奶的身上!就是为了避免压到二少奶奶,我才朝前扑了一大步,手肘和膝盖都磨破了!不信的话,你们看……”激动地说着,董佳琳撩开了袖口,露出左手肘上红肿的擦痕。
秀儿气疯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女人?“你不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大家怎么同qíng你、认为你是无辜的受害者呢?二少奶奶怀了孕却眼睁睁看着你过门,忍住满腹委屈接纳你、包容你,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对二少奶奶痛下狠手!现在二少奶奶的孩子没了,你高兴了吧?郡王又宠着你,你很快就能怀上,好诞下郡王的长子吧?!”
该说的不该说的,秀儿一股脑儿全部说了出来,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已经不知道理智分寸了。她和乔慧又不同于杏儿与董佳琳是半路主仆,她是侯府的家生子,儿时是乔慧的玩伴,长大了是乔慧的丫鬟,可以说,替乔慧效命已经成了她生命里不可缺失的一部分,乔慧出事,她揪心一般地疼。
甄氏原本看见董佳琳的伤口隐隐有些信了董佳琳的言辞,眼下听了秀儿的反驳又觉着董佳琳实在可耻!她当即脸色一沉,怒喝道:“够了,董佳琳!收起你的惺惺作态!简直恶心得我连晚饭都不想吃了!你是不是偷听到我说郡王在意小慧比在意你多,所以你心生嫉恨想要陷害小慧?!你这个毒妇!给我滚出去!跪在院子外!小慧不醒,你就不许起来!今儿你既然伤了小慧,怎么处置你小慧说了算!”
这便是说,即便乔慧要将董佳琳赶出王府,她也没什么意见!
水玲珑睃了甄氏一眼,老jian巨猾,明面上听着是完全站在乔慧这边,甚至把决定权都给了乔慧,可细细想来又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董佳琳是妾不假,但她的表姐是姚家二少奶奶,真要把她打了、杀了或赶了,冯晏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尤其董佳琳的哥哥极有可能跻身一届科举的前三甲,甄氏不愿接这么个烫手山芋,便甩给了乔慧。
届时,她大可以说,你们要找麻烦啊,找肃成侯府吧!
老太君深深地看了甄氏一眼,留下萍儿照顾乔慧,自己与其他人都散了。
安郡王下朝归来,从甄氏哪儿了解了qíng况之后立马赶去了娉婷轩。
董佳琳跪在冰凉的青石板地上,膝盖起先钻心地疼,现在却什么感觉也没了,杏儿跪在她身后,想出言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董佳琳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抬头望向了来人:“郡王!”满是期盼……
安郡王下意识地便脚步一顿,视线朝她扫去,然,在离她咫尺之地时霍然收回,尔后掸了掸宽袖,一言不发地踏上了台阶!
董佳琳失望地落了两滴泪……
水玲珑带着枝繁慢慢玩墨荷院走去,神色有些凝重,似在思索什么!
枝繁小声提醒:“大小姐,晚饭摆在天安居,咱们走错方向了。”大小姐和二少奶奶走得近,又同是孕妇,二少奶奶出事,大小姐心里定然不好受了。
水玲珑停住脚步,刚好在一颗栀子树下,她随手掐了一片叶子,枝条一晃,她的眼眸一眯,有了思绪:“把秀儿叫来,就说我有些补气血的燕窝给二少奶奶。”
枝繁愣了愣,应道:“是!”
枝繁和秀儿的速度很快,水玲珑才掐了几十片叶子,二人便抵达了现场,望着水玲珑脚上散落如玉的绿叶,二人齐齐吞了吞口水:“世子妃!”
水玲珑打了个手势,枝繁会意,往边儿上挪了两步,将警惕xing提到最高,开始留意周围的动静。
水玲珑开门见山道:“刚刚二夫人说董佳姨娘偷听,是什么意思?”
秀儿呜呜咽咽地把早上乔慧与甄氏谈话,结果有人踢翻廊下花盆的事阐述了一遍:“……她一定是受了太大刺激才会慌乱得踢翻了花盆!流珠姐姐亲眼看到的,绝不会有假!”
水玲珑深邃的眸子里流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暗光,片刻后,缓缓地道:“秀儿你突然腹痛先回院子里,燕窝我会派人送去娉婷轩。”
秀儿先是一愣,尔后含泪点头,捂着肚子回了娉婷轩,放眼整个王府,也就世子妃待二少奶奶最真心。
秀儿离开后,枝繁叹息着摇了摇头:“没想到啊,董佳姨娘那么温婉的一个人,下起手竟这么狠,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了!”
水玲珑丢了手里的叶子,又抬手去掐,摸了半天没摸着,抬头一看,才发现枝条已被她掐得光秃秃的了。她用帕子擦了手,枝繁麻利地接过,并奉上一块新的,她拿着晃了晃,挑眉道:“董佳琳踢没踢花盆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流珠一定没有亲眼瞧见。”
“为什么?”枝繁不假思索地问,流珠没必要撒谎啊!
水玲珑斜睨了她一眼:“你最近越活越回去了,流珠是听到花盆倒地的声音才跑出去的,难不成董佳琳一直抬着脚,等流珠捉现行?”流珠也不算撒谎,人xing如此,像盲人摸象一般,极容易给客观事实加上主观色彩,水玲珑推测的qíng况是:流珠听到声音,跑出去看,董佳琳正在扶花盆,流珠就认定董佳琳是踢倒花盆之人,继而推测她是偷听了墙角的人。
但事实会否真的如此呢?
既德妃迫害小柿子事件之后,水玲珑qiáng悍的多疑心理再次回归,她朝枝繁勾了勾手指,枝繁附耳,听得她道:“你拿燕窝去娉婷轩,然后……”
一顿饭,食不知味儿,少了一个人,但仿佛缺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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