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娘的孪生妹妹,上官燕!”
在喀什庆流传着一句话,“诸葛家的龙,上官家的凤”,是说每一任的族长都必须从上官家挑选妻子。上官家之所以在喀什庆有如此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因为他们一直用上官家的嫡系血脉守护着女娲神庙,人称神使。
上官燕便是二十多年前被选入女娲神庙的神使,必须终身呆在神庙禁地,为喀什庆祈福。直到这一届的神使仙去,上官家便会再次从嫡女中挑选下一任的神使。所以,上官燕如今应当老老实实地呆在禁地才对。
甄氏瞠目结舌:“神使……神使大人?”
如果眼前之人真的是神使,就可以解释为何大家都把她当成上官茜了,孪生姐妹,本就长得如出一辙,又隔了十七年,即便有些微的变化谁又真的看得出来?
可族规有云,神使终身不得离开禁地,上官燕是疯了吗?
上官茜,不,上官燕在看到诸葛钰出现的那一刻起便知自己看漏了一步棋,不是没想过东窗事发,只是没料到bào露得如此之快。她看了看面色清冷的水玲珑,又看了看不怒而威的诸葛钰,暗笑自己傻傻的,竟中了他们的惑敌之计。
她缓缓站起身,丢了染血的帕子,一改楚楚可怜之态,嘲讽地笑道:“怎么?你擅闯禁地了?没有神使的允许擅闯禁地者,按律党斩!”
诸葛钰掸了掸下摆,眸光如冰,声若寒潭:“从你私自跑出禁地的那天起就早已不是喀什庆的神使,你没资格管我到底闯不闯禁地!你这个人面shòu心的女人,从二十年前便开始作恶,一直今天,你依旧不知悔改!”
二十年前便开始作恶?这句话什么意思?
乔慧朝安郡王挤眉弄眼,安郡王苦着脸摇了摇头,二十年前他还没出生。
上官燕再没了一丝一毫的怯弱和惶恐,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蚀心的戾气和妖邪,仿若预知了生死,又看透了轮回,她气质上的转变令水玲珑没来由地蹙起了眉,总觉得她好像……不怕死似的!可不怕死,之前那么拼命洗脱嫌疑又是为了那般?
上官燕仰天长笑几声,疯子一般地晃了晃脑袋:“我做了什么恶?你们这些人,满口的仁义道德,谁与你们想法不一致在你们看来便是做了恶!我不过是听说小侄女儿去世的消息备感伤怀,想带着她儿子投奔王爷,以慰我姐姐的在天之灵罢了!等皓哥儿的事尘埃落定,我自然会返回神庙禁地,继续做我的神使。”
“一派胡言!”诸葛钰bào跳如雷,“二十年前,我和琰儿的毒,你敢说不是你下的?”
“琰儿,小钰,来,姨母做了好吃的糕点,一人只有一小块,尝尝看。好吃吗?”
“好吃!多谢姨母!姨母你真好!”
上官燕的笑容僵硬了一分……
诸葛钰疾言厉色道:“冷承坤的解药,你敢说不是你偷的?”
“冷大人,喝嘛!你怎么才喝一杯?奴家都喝了好多杯了。”
“不,不行,真的不能喝了,喝多了误事儿。”
“冷大人,能误什么事儿啊?和奴家说说,奴家替你排忧解难。”
“不必了,你……你把面纱取下来,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取下来有什么意思?这样才有神秘感啊!冷大夫赶路辛苦,奴家今晚要好生伺候冷大人……”
一股屈rǔ和恶心漫上心扉,上官燕的笑容僵在了唇角。
诸葛钰的呼吸一点一点变得急促,似隐忍了一个世纪的痛楚,到头来全部集聚在心口,撑得胸腔快要爆裂开来:“还有我娘,也是被你bī走的!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不潜入禁地,不看她的笔记,他永远不知道她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可是最后一页……最后一页没有了……
“哈哈哈哈……”上官燕笑得前俯后仰,“想知道我对你娘做了什么?哈哈哈哈……下辈子吧……我上穷碧落下huáng泉,都不会告诉你的!”
“上官燕!她是你孪生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伤害她?你知不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诸葛流云按耐住无边无际的怒火,目光之犀利,似要将眼前之人撕碎了一般!曾经那么乖巧的妹妹,居然是只养不熟的白眼láng!难怪当初种种蛛丝马迹都被抹得一gān二净,她全程参与了调查,也等于全面掌控了他们的进度!
“公平?世上有公平这种东西吗?如果有,姐夫你当初为什么舍弃琰儿,救了小钰?这又公平?”上官燕冷冷一笑,“我最恨的人就是上官茜!是她毁了我的一切!原本王爷的未婚妻另有其人,她才是内定的神使!就因为她去了趟沙漠,救下了王爷,便成了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福星!她顺利上位,就把烫手山芋丢给了我!凭什么?凭什么她要享受荣华富贵,我却要在荒无人烟的禁地孤独到死?我不甘心!所以我发誓,哪怕卑鄙无耻、玉石俱焚,我也要反过来毁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她的婚姻,她的孩子,她的名利,她的荣耀,我统统都要毁得gāngān净净,连渣都不剩下!”
“疯子!你简直是个疯子!”诸葛流云抡起一旁的茶盏朝地面砸了下去!
嘭!
瓷器碎了一地,水花般朝四周飞溅开去。
众人条件反she地闭眼,再睁眼时,就看见冷幽茹不知何时站在了上官燕跟前,拔了头上的发簪,不由分说便朝上官燕的眼睛狠狠地戳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燕单臂一绕,如腾蛇一般缠住了冷幽茹胳膊,尔后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将冷幽茹拽到了自己怀里,并掐住她下颚,yīn冷地笑道:“放我离开!否则我杀了她!”
诸葛流云倏然站起身,凝眸道:“上官燕,你不要再做垂死的挣扎!你逃不出王府!也逃不出大周!”
“少废话!只说你放不放?不放的话,我就拉她做垫背的!”咬牙说着,上官燕的手指一动,指甲在冷幽茹白皙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诸葛流云的心狠狠一揪,忙说道:“好!我答应你!我保证不杀你,你快放了她!”
上官燕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一众人等,在惊讶得说不出来的穆华身上停留了片刻,勾唇一笑,笑得穆华毛骨悚然,不清楚这个疯女人看他做什么!
“你真得好好感谢我!”上官燕冷笑着来了一句。
穆华哑然,他感激她?她把他儿子拐走一年多,nüè得不像样子,他感激她?
简直满口胡言!
冷幽茹却不顾自己到底面临着怎样的危险,抬手又拔了另一支簪子朝身后的上官燕戳去!
说时迟那时快,诸葛钰反手一劈,一道凛然劲风袭上上官燕的命门xué,上官燕的身子一僵,失去知觉,朝后直直倒了下去!
冷幽茹转过身,像头被抢了幼崽的母狮子,双目she出嗜血的光,又准备狠刺上官燕,却被诸葛流云大臂一揽抱入怀里,她挣扎,丧失了理智,全凭本能在挣扎,诸葛流云搂紧了她,冷冷地看向瘫痪在地的上官燕,命令道:“擅自离开禁地,荼毒我族子民之神使,当处以俱五刑!余中和!”
“奴才在!”
“即刻行刑!”
俱五刑,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大卸八块。
乔慧吓得两眼一翻,晕在安郡王肩头。
穆华看了瘫痪着睁大眼的上官燕,想起俱五刑的定义,胃里一阵翻滚,跑到门外,恶心得呕了起来!
水玲珑摇了摇头,可惜啊可惜,她还想问问她到底和谁一起共谋的。当年的事,毋庸置疑,皇帝参了股,至于是否只有他们二人,不得而知;现在的事,皇帝不在大周,配合她行动的又是谁?总不会是云礼,云礼没这么歹毒。
水玲珑猜是荀枫,因为小夏丈夫受伤的那晚,正是荀枫被发配出京的那晚,也是郭焱途径林子的那晚。会是荀枫吗?如果是,荀枫到底躲在哪里?怎么就是找不着他?
上官燕在王府后山行刑,行刑完毕后,诸葛流云命人将她的尸体装入箱子,并一封书信运往了喀什庆。
照诸葛钰的意思,该把她的尸体拿来喂多多,多多现在大了,能吃老多了。
水玲珑想想觉得恶心,便嗔了他一眼,尔后给郭焱送了一套亲手做的衣裳,穆华的信息是郭焱亲自去南越打探的,人也是他一路护送来大周的。
“王妃,门外有一名得到仙姑,在卖送子观音呢!说百试百灵!”清幽院内,岑儿打了帘子进来,看向抱着琰儿送的镯子哭了一下午的冷幽茹,喜滋滋地说道。
冷幽茹擦了脸上的泪水,漫不经心道:“世上哪儿有百试百灵的东西?便是菩萨也理不过来人世间诸多纷扰,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都是命。”
她没有做母亲的命。
岑儿就劝道:“王妃您就试试嘛!您还年轻,三十多岁而已!王爷如今又疼您,您保不齐能怀上呢!”
冷幽茹不信,将镯子收好,起身行至书桌旁开始练字。
岑儿仍不罢休,跑到她对面,叽叽喳喳道:“王妃,您权当出去散散心好了!二少奶奶和董佳姨娘都争着去买,被奴婢派人拦下了!”
冷幽茹冷冷地扫了岑儿一眼!
岑儿吐了吐舌头:“王妃您去去嘛!不为自己考虑,也为老太太考虑考虑,您和冷家闹成这样,又无子嗣傍身,老太太心里如何安稳?”
冷幽茹的睫羽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半响后,放下笔,起身去往了王府大门。
大门斜对面,一名身穿红衣的蒙面女子,手里抱着一尊白玉送子观音,缓步低回在青石板地面上。
夕阳余晖不偏不倚地照着她纤细挺直的身姿,映出一线绯色的霞光。
微风chuī起她大红裙裾,仿若chuī开一团幅员万里的红云,神秘而祥和的气息下,似有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在蓄势待发。
冷幽茹只看了一眼,便觉着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这是一名令天下绝色都丧失颜色的女子,凭的不是容貌,而是那种万千风华、光芒万丈的气度。
而这气度,她隐约有点儿熟悉……
女子忽而停住脚步,扭头看向了她。
冷幽茹微愣,女子戴了面纱她瞧不清她表qíng,但她能依稀感觉到,她在对她笑。
冷幽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听说,你卖送子观音?”
女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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