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莲儿目瞪口呆:“她……她……她摘夹竹桃叶做什么?”夹竹桃是堕胎良药呀!
栗彩儿的瞳仁一缩:“不好,她要害皇后!”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水玲珑躺在海棠树下晒太阳,她未梳发髻,三千青丝像一汪瀑布顺着软榻的边缘垂下,轻轻落在柔软的糙地上,闪动着黑珍珠般亮泽的光。
荀枫来到后院,大家yù行礼,他摆手示意众人退下,枝繁不乐意,柳绿将她拽了出去!
早chūn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水玲珑盖了薄毯却是睡得香甜。半梦半醒之间,她又梦到诸葛钰了。
诸葛钰jīng致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她脸颊,宠溺地说:“我来接你和孩子了。”
她喜不自胜,将头埋在了诸葛钰温暖的颈窝,感受到那徐徐跳动的脉搏,她才觉得浑身冻僵的血液一点一点恢复了流通。
诸葛钰轻轻地笑,缱绻的吻落在她眉间,像细柔的流沙掠过她肌肤,暖暖的、痒痒的、令人陶醉的。
她舒适地“嗯”了一声,有些不满足于他放不大开的亲吻。
诸葛钰受到鼓舞,宽厚的大掌握住她腰肢,顾忌她怀有身孕,不敢用力,就那么轻柔地流连着,吻却从眉间缓缓下移,眼眸、鼻尖、脸颊……即将吻上她唇瓣之际,她缓缓地从睡梦里醒来,睁眼,却陡然撞入一双幽暗中闪动着jīng光的眸子,像旭日落入huáng泉,亮煞了百米孽渊,于万恶中透出了一股妖邪的美艳。
水玲珑一把推开他,并坐直了身子,剧烈的晃动令她胃里一阵翻滚,她躬身,避无可避地吐了起来……
荀枫的眼底涌上一层黯然,似是而非地笑道:“何必呢?你刚刚不是挺享受的吗?”
水玲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步入了内殿。
荀枫挑眉笑了笑,迈步离开。
水玲珑进屋,洗漱了一番,又吃了些新鲜瓜果,不多时,宫人禀报,栗昭容和武贵嫔来了!
栗彩儿是傻子才会看不出荀枫对水玲珑的偏爱,既如此,她为何要巴结样样都逊了水玲珑一筹的董佳琳?执掌凤印了不起么?待到水玲珑生下属于荀枫的孩子,所谓凤印、所谓太子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栗彩儿把自己与武贵嫔发现的古怪现象一字不落地禀报了水玲珑:“……嫔妾也不摸不准昭仪娘娘是要作何打算,嫔妾觉着蹊跷,便来告知娘娘了!”
若董佳琳做了,那么自己提醒有功;若董佳琳没做,自己只是道出事件,未加揣测,算不得诬告。
水玲珑赏了二人一对夜明珠,叫枝繁送了她们出去,另一边,柳绿拿着王府送来的信件走了进来,水玲珑看完信,浓眉蹙了蹙,继而幽幽地道:“摆驾未央宫。”
未央宫内,董佳琳端着一碗莲子羹走向姚欣,金桔警惕地拦在她面前:“昭仪娘娘,请把食物放在桌上,现在还不到娘娘用膳的时辰。”
姚欣无法清醒,却偶尔有微弱的意识吞咽。
董佳琳冷笑:“本宫说到了时辰便是到了,你一介卑微的奴才竟敢拦本宫的路,简直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让开!”
金桔不让!
董佳琳使了个眼色,杏儿和另一名宫女上前掐住了金桔,并用帕子堵了金桔的嘴。金桔拼命挣扎,奈何她娇弱身躯不敌二人之力,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董佳琳端着莲子羹坐在了chuáng头,并舀了一勺子往姚欣嘴里送……
然,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响起了宫人的通传:“宸妃娘娘驾到——”
水玲珑冷若冰霜地走进内殿,董佳琳却仿佛没有意识到水玲珑已经近在咫尺,她快速拨开姚欣的嘴,把莲子羹倒了进去!
水玲珑一把拉住她胳膊,厉声道:“董佳琳,你好大的胆子!”
“啊——”
董佳琳应声倒地,莲子羹洒了满身,她láng狈地侧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捂住肚子便开始痛呼:“好……好疼……”
杏儿忙放开金桔,看向随行的宫女,呵斥道:“你们都傻了吗?娘娘受伤了!还不快去禀报皇上宣太医?”
明明假怀孕却有胆子禀报荀枫宣太医,谁又能说她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够充分?
水玲珑挑了挑眉,含了一丝讥诮地随着大队伍去往了玉昭宫。
荀枫得知消息后,立刻放下手头的公务来了玉昭宫,与他随行的是专门为董佳琳请平安脉的柳太医。
柳太医绕过屏风,替董佳琳诊脉后出来对荀枫、水玲珑禀报道:“皇上,宸妃娘娘,昭仪娘娘动了胎气,孩子……保不住了!”
荀枫的眸色一深,那边,杏儿扑通跪在了地上:“皇上!皇上您要替娘娘做主啊!昭仪娘娘就是熬了点儿莲子羹想孝敬皇后娘娘,宸妃娘娘问也不问就把昭仪娘娘掀翻在地!昭仪娘娘前段时间便动过胎气,宸妃娘娘也知道……”
水玲珑仿佛没听懂她的潜台词,只从容不迫地道:“柳太医赶紧替惠昭仪接生吧,虽说滑了胎,这紫河车什么的,总得处置妥当。”
杏儿垂下头,得意地笑了笑,昭仪好生聪明,知道水玲珑看出她假怀孕了,与其坐等水玲珑拆穿她,不如先下手为qiáng,狠将水玲珑一军!昭仪故意让栗彩儿和武莲儿发现她嫉妒皇后又摘了夹竹桃,其目的就是希望引水玲珑跳下她设好的陷阱,今天不管是水玲珑推的昭仪,还是水玲珑身边的人推的昭仪,昭仪都会一口咬定幕后黑手是水玲珑!残害皇嗣的罪名一旦成立,皇上想保水玲珑也得看群臣们同不同意,她们不信皇上根基不稳,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水玲珑与满朝文武翻脸!
水玲珑此时真想哈哈大笑,论了解荀枫,她若排第二,大抵无人能排第一,董佳琳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她岂能不知?这招对云礼或许有效,可对荀枫一定适得其反!荀枫骨子里的叛逆因子和嗜血因子不比诸葛钰的少,谁胁迫他?他会血洗朝堂、血洗大宅,然后威风凛凛地告诉那些人,胁迫朕?杀你全家!
当然,今儿这事她不打算闹到朝堂上。
至于荀枫信不信她,她无所谓。
柳太医带着两名医女进入了产房,产房里,董佳琳撕心裂肺地叫着,水玲珑暗暗称赞,此等演技,不红都难。
浓郁的血腥味儿从内室传来,荀枫的脸色一沉,看向漠然如水的水玲珑,清凉的眸光微微一动:“你回宸宫。”
杏儿骇然失色,这、这、这就放水玲珑走?
水玲珑美眸一转,声音低润道:“我还不知自己‘弄掉’的皇子还是公主,怎么能就此离开?”
话音刚落,一道凄厉的尖叫像利箭般驰入了众人的耳朵,荀枫浓眉一蹙,下意识地想询问,那头已经有一名不堪惊吓的医女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了:“皇……皇上!好……好可怕……娘娘……娘娘她……”
水玲珑以帕子掩了唇角的笑,董佳琳服用特殊药物改变了脉象,今日无论来的是哪位太医都会说她是滑胎了,而为了彻底取信于荀枫,董佳琳也准备了新鲜的死胎和紫河车。董佳琳无法自由出入皇宫,一直替董佳琳请平安脉的柳全就成了水玲珑怀疑的对象。要不是她叫王府的人盯紧柳全的动静,大概猜不到董佳琳会来这么一剂猛药。只是,这“药”——
荀枫的眸光微微一颤,沉声道:“好好说话!到底怎么了?”
医女抖如筛糠:“昭仪……昭仪娘娘……生……生了一窝老鼠!”
荀枫的眉头狠狠一皱,大踏步跨进了内室,犀利的眸光自那窝软软小小糯米团子一般可爱的小米奇身上逡巡而过,心底,漫上一层史无前例的恶寒!
董佳琳怔忡地看着荀枫,泪水滑落了双颊:“皇……皇上……你……你听……臣妾……臣妾冤枉……”
不管她如何舌灿莲花荀枫都不会信了,老鼠是水玲珑捣的鬼,但胎儿不翼而飞就不是水玲珑能左右的了。
荀枫冷冷地看了看一直替董佳琳把平安脉的柳全:“车裂!”
至于董佳琳,他看都懒得看一眼,厌恶地道:“褫夺封号,降为更衣,乱棍打死!”
董佳琳如坠冰窖,惶惶然道:“皇上!皇上您听臣妾解释啊!皇上!”
荀枫决绝地走了!
水玲珑从荷包里拿出一枚绣花针,眼波微动,似笑非笑:“我和皇后从母婴店出来,突然遭遇一匹疯马,险些双双丧命于马蹄之下,我起初以为是水玲溪,但转念一想,水玲溪根本不知道我与皇后会出现在母婴店,又怎么会提前安排好肇事的马?董佳琳,是你gān的吧?”
那日是实qíng是荀枫要见姚欣,查到姚欣去了母婴店,便坐马车前往目的地,这则消息,一直随侍荀枫左右的董佳琳自然也知道。董佳琳没想过害水玲珑,她想弄掉的是姚欣的胎。一个连未出生的婴孩都不放过的女人,水玲珑有什么理由放过她?
身后传来董佳琳母狮子般的咆哮,水玲珑浑然不在意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郭府。
郭焱做了一桌子好菜,笑容满面地推开房门,看向蜷缩在chuáng头,眼神空dòng的三公主,说道:“娘子,吃饭了!”
三公主无动于衷。
自从听闻皇权更替、云礼等人被圈禁的消息,她就这样了。
郭焱有些怀念她蹦蹦跳跳,动不动就炸毛的样子,但任凭他怎么哄她,她都仿佛再也不会笑了。
他和她之间横了一个国仇家恨——他父亲夺了他们云家的江山,她没举起刀子宰了他,已算仁至义尽。
“娘子,我喂你。”郭焱端来一碗米饭和一盘装了若gān菜肴的盘子,夹了一筷子她最爱的嫩笋,“啊,张嘴。”
三公主撇过脸。
郭焱不放弃,绕到另一边,把嫩笋送到她嘴里。
三公主不嚼,就这么呆呆地含着,泪水,吧嗒吧嗒掉砸在了手背。
郭焱又用筷子把嫩笋夹走,徐徐叹道:“你又三天没吃东西了,你心里不舒坦就打我好了,我皮糙ròu厚,挨多少打都没关系,但你娇贵,饿久了会病。”
说着,放下碗筷,真取了鞭子来,“咯,开始吧。”
把鞭子塞到她手上,脱了上衣,露出古铜色的肌理,以及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刀伤箭伤。
三公主看着他战功显赫背后不为人知的艰辛,鼻子一酸,自身后抱住了他,没办法的,她就是会心疼他的!心疼到连以身殉国的勇气都没有!明明是他父亲毁了她的家族,她却根本恨他不起来!这个男人,她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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