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敏玉被打得头晕目眩、痛不勘言,也……不敢言!他委屈着呢,明明说好了他的院子不用做法,杨大仙的道童为何还是冲了进来?到底哪一环节出了差错?
打完水敏玉,水航歌又转头看向郭焱,沉声道:“府里禁止打架斗殴,你发现不良状况,应第一时间禀报上级,而非自主施bào,作为奴才,你僭越了,找账房领两个月的月钱,离开尚书府吧。”
郭焱心中暗叫不好,只顾着修理水敏玉,却忘了大宅子里的生存规矩,水航歌是怕他继续呆下去终有一日会认出水敏玉来。想着自己入府的目的,他不禁有些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他直接堵门也是一样的!何必非得揍水敏玉一顿?
他还没见到水玲珑,怎么甘心?
杜妈妈见老爷发了话,他却仍赖着不走,生怕老爷回过神来会迁怒于她,毕竟他是她领进内宅的。其实杜妈妈多虑了,真要一级一级问罪,牵连到的将是老夫人,老夫人治家严明不严明水航歌都不会、也不敢予以置喙。
杜妈妈扯着郭焱出了院落,准备带他去往账房领钱,他忽而脚步一顿,说道:“杜妈妈,钱我不要了,你去领了用吧,你让我见大小姐一面,好不好?”
杜妈妈先想起上次郭焱在假山后偷瞄大小姐的qíng景,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呵斥道:“你作死啊!还真敢对大小姐心怀不轨?去去去!大小姐是你这种下等人配得上的?”
郭焱深邃的眸子里有杀气一闪而过!但他明白杜妈妈与水玲珑走得近,他不能杀,他换为哀求:“杜妈妈,你误会了。我只想给她磕个头,谢谢她曾经对我的恩典。”
“你跟大小姐认识?什么时候?不会是在庄子里吧?”
“那就……是庄子里吧!我的命是她给的,没有她,这世上便也没我,所以,我真的只跟她磕个头就走!”
什么叫做他的命是大小姐给的?杜妈妈疑惑地耸了耸肩,难道……大小姐曾经救过他的命?对!一定是这样!一念至此,杜妈妈反而释然,甚至有点儿感激他教训了水敏玉一顿,她笑道:“不是不愿帮你,可大小姐刚得了老夫人的令出府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你在府里是一刻也不能呆了,这样,你安心上路,你的谢意我将如实转告给大小姐。”
出去了?或许……郭焱的眼底光彩重聚:“她去了哪里?”
杜妈妈忽而忆起罗成的事,眼珠子动了动,讪讪笑道:“瞧你,我早不是玲香院的人了,又怎会知晓大小姐的行踪?这样,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转达,我保证帮你带到就是了!”大小姐不需要、也不能跟庄子里的男丁有任何牵扯!
郭焱的心里一阵酸楚,前世她在他身边他不知珍惜,今生要见她一面竟如此艰难!他有什么可转达的?说他是荀斌,是她前世的儿子?她会信吗?她一定会认为他是个疯子!
郭焱转过身,眼底有泪光闪耀,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道:“你就说,荀斌找过她,她也想找荀斌的话,就去城西的香满楼。”语毕,迈着沉重的步子消失在了暗黑夜色中。
杜妈妈看着他落寞孤寂的背影,不知为何,特别想哭。
水航歌屏退所有人后,又把水敏玉狠狠、狠狠地揍了一顿,秦芳仪得了消息跑来解围,结果被水航歌毫不留qíng地扇了一耳光,只要一想到长风和长安是丞相府送来的,水航歌就没办法不责怪秦芳仪这个丞相的女儿!
秦芳仪委屈透了,她压根儿不知qíng,好不好?儿子出了这种事,她做母亲的比谁都难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儿子是上面那个……
福寿院内,老夫人喝了两大碗清心茶才勉qiáng压住怒火,她无力地靠在chuáng头,单手按着太阳xué,有一声没一声地呜咽着。
水航歌跪在chuáng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想起老夫人生的三个儿子,除了三弟英年早逝,他为官、二弟从商,都过得风生水起,这与老夫人和老太爷的良好教育息息相关。现在,他把儿子教成了这副德行,真是……忏愧不安!
“儿子错了,请娘责罚。”
“那你倒是说说,错在哪里?”
“儿子错在太过放纵敏玉,又太过注重他才学培养,从而疏忽了道德方面的管教。”
“只有这些?”
“……”水航歌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个不中用的儿子!老夫人气得两眼冒金星,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好,你不敢说,老婆子我来替你说!你错在意志不坚、错在刚毅其外懦弱其内、错在坏了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规矩!自古以来,女子嫁前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男人才是家里说一不二的顶梁柱!可你看看,你和秦芳仪到底谁说了算?”
“儿子……”水航歌刚说了两个字,老夫人疾言厉色地打断了他,“别跟我说她每次都是低声下气地求你,你心有不忍才诸多纵容!哼!甭管她用的什么法子,你被她左右得彻彻底底,这是不争的事实!你敢发誓最近你夜夜留宿长乐轩不是她想了什么旁门左道?”
水航歌的胸口一震,羞愧地低下了头。
杜妈妈从赵妈妈屋子出来后,对她说起水航歌和丫鬟们的荒yín事迹她原本还不信的,眼下瞧他神色分明是默认了!真是……真是要活活气死她!老夫人悲痛yù绝:“你的嫡妻疏远我、待我不恭,你睁只眼闭只眼,好,为了不让你难堪,我也睁只眼闭只眼!对外只道,我喜静不愿被打扰,连带着把庶孙女儿和姨娘们也一并冷落!你掩耳盗铃,可有想过我这不到三十便丧了夫的孤老婆子心里有多苦?”
“娘——”水航歌的心像被人用手给生生挖开,那些他一直逃避不去想的缺点顷刻间翻腾了出来,一股浓浓的自责涌上心头,起初秦芳仪这样,他是有些不敢苛责,他暗暗给了自己一个拖延的借口:如果老夫人抱怨一句,他立马会责令秦芳仪收敛。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是他内心有多惧怕老夫人会抱怨……他得罪不起丞相府!后来,他官运亨通,在秦芳仪面前逐渐挺直了腰杆,可多年对老夫人的忽视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又觉得老夫人之所以不抱怨是因为她真的过得挺好,她心胸豁达、六根清净、与世无争、安于现状……
“我一人苦倒也罢了,能成全你的仕途、成全水家的千秋万代,我有什么苦是咽不下的?”老夫人仰头,把泪意bī回眼底,做了个深呼吸,看向水航歌恨铁不成钢地道,“但今日一事,你若再不惊醒!我水家……必遭灭门之祸!”
水航歌的心猛烈一颤!像被巨木给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老夫人语重心长道:“等太子登基,玲溪做了皇后,你就是国丈,水家即是皇后外戚,这是多少人盼掉眼珠子也盼不来的福分!敏玉是嫡子,是未来的水家继承人,可他偏偏嗜好龙阳!长此以往,他厌烦女人倒也罢了,万一枕边人一个歹毒心思毁了他的生育能力,水家嫡系从此绝后!”
水航歌的心肝儿又是一阵乱颤:“娘……”
老夫人冷哼道:“长风和长安是丞相府送的,其司马昭之心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他们秦家是想取而代之成为皇后唯一的外戚啊!”
比起庶出的水敏辉,水玲溪的确更亲近丞相府的人,包括水敏玉,也亲近丞相府多一些……一双嫡出儿女如此做法,又焉不是他纵容的后果?一股冷风从窗子fèng隙溜了进来,chuī在水航歌的身上,像一条冰凉的小蛇诡异游离,他的脊背、四肢百骸皆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老夫人见他这般神色,心知他已颇为动容:“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听进去与否、愿意改变与否在你自己,反正老婆子没几年活头了,届时两腿一蹬,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看不见也心不烦!”
水航歌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惶惶然道:“娘定要长命百岁、四世同堂的!”
老夫人阖上眼眸,累极了似的微微一叹:“我乏了,你退下吧。”
水航歌爬起来,给老夫人脱了鞋子和足衣,扶老夫人躺下,又掖好被角,放下帐幔,这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离去。
水航歌走后,王妈妈从偏房缓步而出:“老夫人,丞相府当真有绝水家之后的心思?”
老夫人慵懒的声音从帐幔内徐徐传来:“训话时,往往你说三分,他只听一分,而为了让他把三分全部听进去,你就必须夸大成十分。我没证据,却也不想赌那个万一。”
姜还是老的辣,王妈妈给老夫人燃起了安神香。
一刻钟后,王妈妈按照惯例准备去外间的软榻上歇息,这时,老夫人沉沉的话音再起:“你说……今儿一出接一出的,会不会都是玲珑布的局?秦之潇和水玲语,敏玉和长风、长安,毕竟明着捉鬼、暗着查人的法子是她想的……或者她提前知道了什么,故意引诱他们几人入局?”
大小姐没这么坏!王妈妈下意识地想替水玲珑辩驳,话到唇边,脑海里突然jīng光一现:这段日子她常去玲香院传话,和大小姐接触颇多,且大小姐是她去庄子里接回来的,这也算一种qíng分。老夫人疑心病重,她若替大小姐求qíng,岂不是让老夫人怀疑她被大小姐给收买了?王妈妈终于明白老夫人为何每次只让她去玲香院传话了,老夫人并非在彰显对大小姐的器重,而是在试探她和大小姐有没有野心!
她刚要是反应慢点没掐住,明早大概已被逐出尚书府了,而一个伺候了主子几十年仍摸不清其脾xing的老妈子,大小姐也决计不会多看一眼!她又想起上午大小姐故意表现出对她的信任,当时她还觉着大小姐是没把她当外人,现在一思量,大小姐也是在试探她啊!这对祖孙,太……太可怕了!
王妈妈打了个哆嗦,按住惊恐,语气如常道:“老夫人,您不说奴婢不觉得,您这么一提,好像还真是……太巧了些!大小姐与大少爷怎么说都是有过摩擦的,人心隔肚皮,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这事儿宅子里从来不缺。”
老夫人翻了个身:“我也就随口说说,瞧你瞎歪唧些什么?玲珑不是那种人,她也没那份能耐……”声音渐渐微弱,归于宁静。
水玲珑坐着老夫人的马车去往了丞相府,秦之潇喝了不少蒙汗药,原本她想让秦之潇睡个海枯石烂,偏水玲语非他不嫁,她便勉为其难让他睡到明天的日上三竿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偏方方 腹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