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不疑有他,接过碗去一口喝尽了那药,却是说道:“你当我愿意去拼命? 你说顶多半月就回,结果二十天都没到,眼看着宜平要丢,我能怎么办?”
封君扬听得心里难受,道:“宜平丢了就丢了,用得着你拿命去拼?你少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死了就死了,也算是为我而死,我怎么也得记你这个qíng,把你寨子里的那些人和流民全盘接下,好生安顿他们。”
辰年被他说中了心思,一时没得话辩驳,只嘴硬道:“才不是。”
封君扬笑笑,并不与她争辩。
辰年也不想再提问此事,便就询问封君扬眼下战事如何。封君扬简单地与她说了几句,听她又问鲁嵘锋与朱振等人的qíng况,便就答道:“倒是都逃回来了。”他停了停,看辰年一眼,忽地问她道:“温大牙与傻大呢?怎地不见他们两个”
辰年猜他两个该是遵照她的吩咐往北边逃了,现听封君扬问起,便就坦然答道:“我之前一直想着走,临出城前给过他两个jiāo代,若是天亮还回不来,就叫他两个先走。”
封君扬虽早已猜到,可听她这话,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不舒服,便就问道:“你会不会也要跟着跑?”
辰年答道:“之前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不过现在却改了主意。”
封君扬面色这才好看了些,正想着从辰年那里讨些便宜来,就听得辰年又说道:“阿策,你该知我的脾气。我说要,便是争着抢着我也敢要。可我若说不要,那就是我真的不想要,绝不是向你故作姿态。”
封君扬自觉委屈,低低地冷哼一声,问她道:“那你现在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辰年看着他,正色道:“我现在脑子极乱,你得叫我自己待几日,有些事qíng,我需得想清楚才行。”
第二十一章 只求不悔
封君扬不敢迫她过紧,只得应道:“好,我给你时间。”
他说完这话起身出去,给辰年端來一碗素粥过來,眼瞅着她吃下了,这才起身离去,辰年睡得太久,脑子难免晕沉,躺不得片刻,竟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翌日清晨方醒,辰年qiáng撑着坐起身來,穿衣下chuáng,有侍女在外间里值夜,听见动静,忙过來说道:“姑娘快些躺下,您想要什么吩咐奴婢就行。”
辰年听得眉头微皱,她看了那侍女一眼,淡淡说道:“我要出去走一走,你不用管我。”
那侍女闻言便要上前伺候她梳洗,不想却被辰年拒绝,她不觉有些忐忑,怯怯地立在一旁瞧辰年,辰年虽不喜她这模样,却仍是耐着xing子向她笑了笑,解释道:“我只是不喜人近身伺候,和你无关。”
外面天气虽有些寒冷,却更显那空气清新,因着时间尚早,城守府里还十分安静,辰年沿着府中小径走不多远,忽地弯腰从地上拾了两枚石子來,扬手往身后打了过去,那石子正正地打在远处的一棵树上,过不片刻,便有一个暗卫从树后现身出來,颇有些尴尬地向她招呼道:“谢姑娘安好。”
辰年拍拍手上的尘土,淡淡说道:“你若要想跟着我,就光明正大地跟着,咱们还能说两句话。”
暗卫哪敢真凑上去与她说话,闻言忙道:“小人这就退下。”
辰年点点头,又道:“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我不喜欢他这样。”
暗卫恭声应下了,小心地退了下去,
辰年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又转身过去,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朝阳子的住所,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脚进了那院子,
朝阳子一向起得早,此时正在院中打一套怪模怪样的拳法,辰年就在一旁台阶上坐下了,手托着腮安静地看他,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朝阳子才缓缓收了功,回头瞥辰年一眼,瞧她面色还好,便就只问她道:“可有发热。”
辰年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答道:“沒有。”
朝阳子放下心來,进屋拎了两个矮凳过來,自己坐了一个,另一个丢给辰年,问道:“大早起的,怎么到我这里來了,可是有什么事。”
辰年换到矮凳上坐下,答他道:“也沒什么事,就是心里有些乱。”
朝阳子翻翻眼睛,“这心病我可治不了。”
辰年不由被他说得笑了,静了片刻,忽地说道:“道长,我觉得这人真是奇怪,莫说你看不透别人的心思,便是自己的心思,有时好似也不明白。”
她低下头去,拾起一小段枯枝在地上随意地划写着,自言自语地说道:“最早的时候,只要他应我不娶别人,和我一个人厮守,便是叫我沒名沒分地跟着他一辈子,我也甘愿,等到后來,我就想着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他肯不在意我的身份,明媒正娶了我,那我也愿意,可到了如今,他什么都肯依我了,我反倒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在地上写了字,随即就又抹去,朝阳子瞥了一眼,瞧出她写的尽是“阿策”两字,他想了想,就问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辰年失神了片刻,答道:“我也不知道了,我兜兜转转走了许久,却好似绕了个大圈,又回到原处了。”
朝阳子被她绕得头晕,无奈地翻了翻眼睛,道:“这事你还得去寻那慧明老和尚说去,道爷我已经被你说糊涂了。”
辰年闻言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却是忽地说道:“道长,我想再去争一下,可好。”
“和姓封的那小子重修旧好。”朝阳子问道,
辰年答道:“那日以为自己必死之时,心中最想见的一个人却依旧是他,既然如此,我总得再去努力一下,便是依旧不成,日后想起了,也不会后悔。”
朝阳子却是不禁叹道:“哪如远走高飞逍遥自在的好。”
“是啊,我也觉得走了许是更好。”辰年苦笑,将自己写出的“阿策”两字又再次轻轻抹去,“可不再去试一下,难免会不甘心。”
朝阳子闻言点头,道:“也好。”
两人又说得几句闲话,话題便就转到了流民之事上,辰年道:“道长刚才提慧明大师,倒是叫我想起一事來,慧明大师以前还说过待宜平形势稳定了,就先往盛都去,设法为流民募集些善款,好做南下安置之用,我得去寻慧明大师,问他什么时候动身去盛都。”
朝阳子道:“昨日里见到他就说了此事,过不两日就要启程。”
慧明大师在盛都甚有声名,若是由他出面募集善款,沒准能得那些豪绅巨贾相助,辰年听得心中欢喜,一时竟忘却了与封君扬之间的爱恨纠葛,只笑道:“这事还得去寻封君扬去,哄他再多出些银钱安置流民,这样一來,也免得一些人去了就卖儿鬻女。”
她说得高兴,朝阳子面上却不带多少喜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师父要跟着老和尚去。”
辰年一怔,随即就又笑了,道:“师父练武成痴,怕是还一心想着要练成五蕴神功,这才紧抓着慧明大师不放,正好崔习也在盛都,不如你们就随着大师一同过去,顺便把茂儿也给崔习送去。”
不想朝阳子却说不去,辰年知他是放不下自己,便就又劝道:“有道长在身边,好歹还能劝着师父些,道长还是跟着她一起去吧,也省的她在盛都惹出什么祸事來,至于我这里,封君扬对我确是真心实意,便是他对我不好,我也不会亏了自己。”
朝阳子的确是不放心辰年,这才不肯离去,听得她这般说,不觉沒了主意,辰年又劝得几句,他终于应下了同静宇轩一起去盛都,却是正色与她说道:“你得应我一事,不论日后顺遂也好,艰险也好,你都要给我好好的。”
辰年点头应道:“道长放心,这话我早就应过了慧明大师的。”
朝阳子翻翻白眼,低声嘟囔道:“这老和尚,什么话都说在我前头了。”
辰年笑笑,又与他坐了一会儿,便就去寻封君扬说朝阳子等人要走之事,封君扬听完只是拿眼瞥她,似笑非笑地问道:“先是温大牙与傻大,现在又是你师父与义兄,接下來会是哪个,鲁嵘锋是我的人,朱振等人与你jiāoqíng沒那么深厚,这么算來倒是沒得旁人了,不会该是你自己了吧。”
辰年与他对坐,静静看他片刻,这才说道:“我现在真沒想逃走之事。”
封君扬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辰年只得又道:“阿策,我们需得尝试着相互信任才是。”
封君扬看她两眼,方笑了笑,道:“好,我信你。”
泰兴水军一直在那江中岛上按兵不动,也不知在等些什么,封君扬落在后面的大军却是很快赶到,与郑纶合兵一处,在宛江沿岸设防,将泰兴水军牢牢盯死,很快,江南水军也从清湖出发,往宜平而來,瞧这qíng形,泰兴水军若不想战,唯有退回泰兴,
十月十六,慧明与朝阳子一行人从宜平启程前往盛都,辰年一直将他们送到了宛江渡口,眼看着他们登船而去,这才打马回转,封君扬瞧出她心中也是不舍静宇轩等人,便就劝道:“待宜平事了,咱们就回盛都,到时就又能见到了。”
辰年轻轻点头,回头瞧了一眼那远远跟在后面的亲卫,策马靠得封君扬又近了些,这才轻声问道:“芸生可有消息,还一直在拓跋垚那里吗。”
见她终于肯谈及这些事qíng,封君扬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答道:“是。”
辰年不觉微微皱眉,“这拓跋垚也是奇怪,把芸生劫去快有三年,却迟迟不肯立她为后,也不知心中做的何种打算。”
封君扬道:“也是涉及到鲜氏内部的权势之争,究其根上,还是鲜氏新旧势力的争斗。”
辰年沉默片刻,又问道:“可你与芸生还有婚约,该如何解除。”
封君扬笑笑,道:“不外就是两个法子,要么贺家寻个借口,解除婚约,要么就是我提。”
辰年不觉奇道:“你要怎么提。”
封君扬含笑瞥她,答道:“实话实说呗,我瞧上别的女子了,要娶她为妻,所以只能做个负心汉,与贺家姑娘退婚了。”
“这样不好。”辰年思量片刻,才又说道:“过了年,你满了孝期,到时势必要提婚姻之事,芸生既还在鲜氏,贺家自会想法子退婚,这样一來,不论是对你还是芸生,都更好一些。”
她这样全然为他考虑,封君扬心中只觉欢喜,应道:“好,我听你的就是。”他停了一停,忍不住想趁热打铁,试探着问辰年道:“那你呢,什么时候写个和离书给郑纶。”
“和离。”辰年略有些意外,
“不是和离是什么,难不成还要他写休书给你。”封君扬问道,
辰年被他问得无话,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事还须得与郑纶一起商量才好,毕竟是与他有关。”她忽地记起那日郑纶在城楼上与她说的话來,不禁微微垂头,低声道:“其实不论是和离还是休妻,传到后世,你怕是都要落个抢夺臣妻的名声,与你,与他,都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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