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奎宿愣了一愣,这才奇道:“难道不是杨成从穆兄弟那里得知的吗?”
辰年沉声答道:“义父从未落入杨成之手,他怎会从义父那里得知?”
张奎宿面色顿时有些凝重,沉吟片刻后说道:“寨子里有内jian了。”
辰年与封君扬对视一眼,暗道果真是被他猜中了,清风寨里有了内jian。辰年本想再问那内jian是谁,封君扬却向她暗暗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追问此事。辰年正奇怪间,门外突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转头看去,就见二当家文凤鸣与三当家刘忠义俩个一起从外面而来。
三当家刘忠义步子最大走在前面,比二当家文凤鸣还快了许多,人还未进门就大声叫道:“大哥,听说辰年丫头回来了,人呢?”
辰年闻声从椅子上站起,向着刘忠义叫道:“三当家。”
刘忠义是个粗直xing子,也一向不记仇,虽那日辰年用话噎得他下不来台,可眼下却似全忘了,只几大步走到辰年身前打量了她一番,惊道:“怎落得跟个小叫花子一样?穆兄弟人呢?”
辰年笑笑,答道:“义父有事要办,就叫我先回来了。”
跟在刘忠义后面进来的文凤鸣却一直在暗中打量封君扬,直到众人重新又各在椅中坐下了,这才把投在封君扬身上的视线收回来,转而问张奎宿道:“大当家叫咱们过来有何事?”
张奎宿把封君扬介绍给文凤鸣与刘忠义两个,说道:“郑统领是特来帮助咱们退兵的,说是要劝退薛盛英。”
文凤鸣闻言只是面色微变,刘忠义却是忍不住从椅上跳了起来,嚷嚷道:“还劝个屁啊!都被人打到了家门口来了,你越好气他们就越觉得你好欺负。要我说也别怕他冀州军,咱们狠狠地gān他一票,也好叫他们知道清风寨不是吃素的!”
辰年听了这话觉得十分刺耳。她与刘忠义本是掐架掐熟了的,自然不怕他,当下张口就要反驳。谁知旁边的封君扬却伸手扯了扯她衣袖,止住了她的话,自己却说道:“在下细想了想,也觉三当家言之有理。”
此话一出,辰年与张奎宿俩个俱是一愣。
“封——”辰年诧异之下差点把封君扬的名字叫了出来,一字出口才惊觉,忙改口道:“封世子可不是这样吩咐你的!”
封君扬先瞥了她一眼,这才说道:“世子虽不是这样吩咐,却也jiāo代了在下见机行事。在下一路行来,见太行山路险难行,清风寨兵qiáng马壮,就算是薛盛英挟重兵而来,要破清风寨也是难事。三当家说得有理,一味示弱不是良法。倒不如先给薛盛英迎头一击,叫其知道清风寨的能耐。就算日后要向他言和,也有些依仗的资本。”
他说得头头是道,辰年却是半点不信。她与封君扬相处时日不短,知道此人xing格坚毅,甚至颇为孤傲,绝不是三言两语就会被人说转的人。他此刻既然这样说,必然是有他的道理。这样一想,辰年便也很快转过弯来,也就随着他的意思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应该先打一打薛盛英再说。”
屋中其余三人一时神色各异。张奎宿听封君扬前后言辞相差甚大,很是有些迟疑不定。而刘忠义听他们两人均都同意自己的话,脸上不觉露出得意之色。唯有文凤鸣面上没什么变化,只坐在那里默默打量封君扬。
封君扬不动声色地由着他打量,将这三人的反应都收入了眼底。过了一会儿不见张奎宿出声,他略一思量,转头问张奎宿道:“大当家,不知可否容在下先下去换身gān净衣服,回来再听大当家调遣?”
张奎宿知他是有意避嫌,当下便亲自送了他出去,十分真诚地说道:“郑统领为了咱们清风寨一路辛苦,张某心里感激不尽。这样,某先送你去客房,换洗过后好生歇一会儿。晚饭时候咱们兄弟再给你接风。”
“大当家客气了。”封君扬淡淡一笑,拱手向张奎宿道谢,“实在不必如此麻烦,有谢姑娘带在下过去就好。”
辰年也笑着与张奎宿说道:“大当家不用去了,就我领着郑统领过去吧。也不用去什么客房,回我那里就好。义父那里还有新做的衣裳,正好可以借给郑侍卫穿。”
寨子里的人大多xing子洒脱,对男女之防看得也不甚重。张奎宿听辰年这样说倒不觉得有何问题,只点了点头,又特意嘱咐她道:“也好,辰年你好生替我招待郑侍卫。”
辰年应下了,领着封君扬往她住的小院而去。待走到无人处,她便忍不住低声问他道:“你怎么突然又改了主意?”
封君扬垂了垂眼帘,却是轻声问她道:“你说清风寨的内jian会是谁?”
☆、第三十五章 寨中小院
辰年一直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现在听封君扬问她,想了想说道:“这人绝不会是寨子里的普通人物,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眼下我也确定不了此人是谁,如果非要我说一个话,我觉得应该是文二当家。”
封君扬在身后问她:“为什么?”
辰年转回头去看他,想当然地答道:“文凤鸣这人一向jian诈,最会笑里藏刀。要做内jian,他最合适。”
封君扬闻言不由笑了,说道:“不见得,要做内jian反而需要面相忠厚,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防备。”
辰年诧异道:“你觉得是三当家?”
封君扬缓缓摇头,抬眼看向辰年,问道:“为什么你不怀疑张奎宿?”
辰年一惊,差点从地上跳了起来,有些激动地说道:“怎么可能是大当家?清风寨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他不可能拿清风寨去冒险!”
封君扬淡淡说道:“如果张奎宿真的像你说得这般看重清风寨,他就不会派人去杀薛直。”
辰年一噎,她自己也觉得这件事从一开头就透着怪异,可心里却不愿相信张奎宿会是幕后黑手,忍不住替他辩白道:“也许只是有人来清风寨买薛直的首级。这样的买卖寨子里不是第一次做。大当家是守信之人,所以才不肯泄露买家是谁。说不定这买家就是杨成呢。既然我们猜着是他对冀州起意,为什么不能是他?甚至寨子里根本就没有内jian,消息是杨成故意放出去的。大当家只是一时糊涂,这才上了杨成的当。”
封君扬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在来清风寨之前,我也曾怀疑是杨成花钱来买薛直的首级。张奎宿只是无知,才会上了杨成这样一个大当。不过见到张奎宿后,我却觉得张奎宿并非毫不知qíng了。”
辰年眉头微拧,问道:“此话怎讲?”
封君扬答道:“因为他从未问过我们怎样来劝退薛盛英。”
辰年一怔,正思忖间又听得封君扬问她道:“若你是他,听说了我可以劝退薛盛英,可会问一句怎么劝退?”
辰年想了想,答道:“会。”
眼下清风寨正是生死存亡地关头,有人跳出来说可以解救危机,她不管信与不信,总是要问上一问的。
封君扬轻声说道:“可是张奎宿却没有。”
辰年忍不住又替张奎宿辩解道:“大当家也许是一时没顾上!”
封君扬笑笑,“许是没顾上。不过,也很可能是他清楚如何来劝退薛盛英。你说这表明什么?”
表明他也许就是杨成的合作者,他对杨成的谋划一清二楚,所以很清楚薛盛英领军进山的后果,也知道如何劝退他。辰年虽然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又不得不承认封君扬的猜测很可能就是事实。
封君扬知她自己能想透这些,便也没再说下去。
辰年qíng绪很是低沉,过了一会儿,才又低声问道:“你能确定吗?”
封君扬想了想,答道:“还不能确定。是非真假那就这么容易辨得清了。也许并不是张奎宿,他只是一时顾不上问而已。也许会是看似莽直的三当家,也许就是你说的jian诈狡猾的文二当家。”
这世上最难算的就是人心,真真假假的又谁能一眼看得透彻?即便是在王府里长大的,他也不敢说自己能看透人心。封君扬淡淡说道。“不用着急,先等一等吧,这个内jian到底会是谁,晚上也许就能看出来了。到时候我们再见机行事。”
到眼下,辰年也只能qiáng作jīng神,点头道:“好。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要把这几千人的寨子往死路上推。”
两人沿着铺好的石子路慢慢往寨子后面走,不一会儿就到了辰年的小院。那小院在寨子深处,和家眷们的住处混在一起。一道矮矮的石头围墙圈着一方小小院子,里面只有三间正房。院门还用huáng铜大锁锁着,辰年身上的钥匙却不知道丢在了何处,只得从墙上跃进院内,回身扒着墙头和外面的封君扬说道:“你等一等,我进去找钥匙出来给你开门。”
封君扬点点头,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
过了片刻,辰年不知从哪里翻出了备用的钥匙,又从墙上跃出来给他开了院门,两人这才进了院内。封君扬瞧着辰年又掏出一把钥匙来开屋门上的锁,忍不住出声问道:“匪窝里难道还会招贼吗?”
辰年愣了一愣,顿时明白了封君扬话中的意思,不由侧头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答道:“别总说外行话惹人笑话!山匪和贼是两个行当好不好?我们当山匪的也怕招贼偷的!”
封君扬心qíng本是十分沉重,听了她这话却不由失笑,说道:“抱歉,我对这两行都不熟悉。”
辰年不理会他话中的调笑,推开门领着他进了堂屋,指着当中的一把椅子说道:“你先在这坐一会儿,我去找义父的衣服来给你穿。”她说着进了东侧那间屋子,从衣柜里翻出一身穆展越的衣袍,走出来递给封君扬,道:“这是年初新做的,我义父还没沾过身呢,你先穿着吧。”
封君扬道了一声谢,将衣物接了过去。
辰年看他身上沾了不少血污,便从屋角水缸处取了扁担与水桶,又说道:“你等一会儿,我出去给你打水回来洗澡。”
院子里并无水井,吃用的水都要到山后的小溪里去取。穆展越时常不在寨子,辰年早已习惯了自己去挑水,倒并不觉得如何辛苦。可看到封君扬眼里却觉意外,问道:“你自己去挑水?”
辰年最看不惯他这样动辄就指使奴仆的世家子弟,忍不住语带讥诮地说道:“自然是我自己去,难不成还要人侍候着?咱们寨子和你那云西王府不一样,大伙都是在外面混不下去才来得寨子,谁也不比谁娇贵,只能自己伺候自己。你要不是身上有伤,我才不会好心帮你挑水。”
她一番话说完,封君扬不禁微微弯了弯唇角,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你了。”
辰年不喜在这种小事上和人计较,便独自挑了水桶去后山打水。她自小练武,很是有一把力气,很快就挑了满满两桶水回来,直接倒入了堂屋里的大锅里。然后指使封君扬去灶边烧水,自己则又拎着空桶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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