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平看到芸生出了院子,这才从怀中套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来,上前双手递jiāo给封君扬,禀道:“世子爷,盛都的大郡主回信了。”
☆、第九十三章 重逢邱三
盛都的大郡主便是封君扬嫁入皇室的大姐,当今皇帝的贵妃。这位封贵妃出身高贵,在宫中又十分受宠,连皇后都对其礼让三分。这要放在别人家里,本是无上荣耀的事qíng,顺平却深知封君扬并不喜人在他面前提及“贵妃”二字,所以从来只按照以前的习惯,依旧称呼封贵妃为“大郡主”。
封君扬不曾想这么快就有了回信,颇有些意外,拆了信去看,脸色却慢慢地沉了下来。在朝阳子给他疗伤之后,他就给盛都的大姐寄出了一封信,简略地说了一下青冀两州的qíng况,又说自己被刺客所伤,幸得一位姑娘所救。那是一位善良勇敢而又聪敏坚毅的姑娘,他心中十分爱慕,想带去盛都给大姐瞧一瞧。
封君扬与自己这位大姐的感qíng极好,这才写信求助,本希望先取得她的支持,给辰年假造一个可以与云西王室相匹配的身份。他在信中虽未把话说透,可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是明显,他喜欢辰年,想要娶她为妻。
封贵妃却明确地答复他:若是真的喜欢,纳为姬妾便是,只是正室未娶,不可过分张扬,更不可先有子嗣。
封贵妃那样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透封君扬的暗示,这样回答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不赞成,她不赞成封君扬迎娶一个毫无根基的民女为妻。信中,封贵妃更是教导他要以家国为重,切不可沉溺女色,万不可因儿女私qíng而置家国父母于不顾。
虽无一句责骂之言,可话已是说得很重。
封君扬收了信,脸色十分沉郁,一个人默默地将信件烧毁了,抬眼问顺平道:“贺泽那里怎样?”
顺平知那信中定是写了些什么才叫封君扬心qíng这般不悦,答话更是小心谨慎,“昨日一早出了冀州,这几日便要到了,听说还带了薛家姑娘同行。”
封君扬略略点头。
顺平想了一想又说道:“邱三回来了。”
“人呢?”封君扬问道。
顺平答道:“在院外遇到了谢姑娘,一不留意说错了句话,惹了谢姑娘不高兴,就被谢姑娘给带走了。”
封君扬诧异地挑了挑眉毛,问道:“他说什么了?”
顺平qiáng忍着笑解释道:“其实他什么也还没说,就是见到谢姑娘的时候不小心‘咦’了一声,谢姑娘就问他咦什么,他说是看着谢姑娘越发美貌出众,谁知却惹了谢姑娘不悦。”
封君扬听了不觉失笑,邱三这一声“咦”定然是惊讶于辰年的肤色,辰年问他缘由时,若是他老实回答了可能也就没事了,偏他自作聪明地去奉承辰年,结果却惹了辰年更加生气。只光想一想当时的qíng形,封君扬沉闷的心思就消散了不少,起身与顺平说道:“走,咱们过去瞧瞧。”
顺平见他心qíng转好,忙跟在后面一同往外走,不想封君扬还未出房门却又停了下来,说道:“算了,不去了,等晚饭的时候再过去吧。”
顺平不知封君扬为何会突然变了主意,也不敢问,见他没有别的吩咐,便轻手轻脚地退到了门外守候。
封君扬回身重新在书案后坐下,拾了本书卷翻看起来,看似专注,心思却早已转到了别处。辰年不是小气之人,纵是爱漂亮,也绝不会因着别人一句无心之语就真的动怒发火,她这样把邱三带走,只能是另有原因。而这个原因是什么,他略一想便已明白,所以他现在不能去寻她。她既然有疑问,那他就给她留出时间去问。
封君扬料的不错,辰年带走邱三,还真不是为了他说错了话,而是想问他一些事qíng。不过她倒也不是要故意避开封君扬,只是觉得有芸生在那里诸多不便,索xing就借着生气把邱三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因之前便得了封君扬的jiāo代,邱三对辰年未有丝毫隐瞒,将那日在照壁山分手后的事qíng一一道来,“……那日小的快马加鞭地回了清风寨报信,后来没过两天世子爷就叫人偷偷地寻到小的,吩咐小的去薛将军那里听命,小的就离开了寨子去薛将军处,后来又随着他一同来青州。因着小的对青州城比较熟,薛将军就命小的帮他打理城中军务,前阵子城内事务繁忙,一直抽不出空来瞧您和世子爷。今日才轮休到小的,小的就赶紧过来了”
邱三身上穿了军衣,虽还是与以前一般细眉细眼的,整个人却显得英武了不少。辰年虽对军中的官职不太熟悉,却也看出他的打扮不是一般的小兵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邱三道:“你可知清风寨现在如何?”
“小的最近一直待在青州城内,并未听到有关寨子里的消息。不过。”邱三停了一停,才又继续说道:“那日李崇带军攻破山寨时,小的正好在薛将军身边伺候,倒是也听了几句军报,说是寨子里的人死伤不少,三当家战死了,大当家与二当家带着剩下的几百人逃进了深山。”
军报上自是不会这样说的,那上面的话要残酷许多。清风寨被攻破之日,寨中匪徒死伤大半,刘忠义当场被斩杀,匪首张奎宿与文凤鸣带着残存帮众逃入深山,李崇亲带了jīng兵前往追击,誓要将将清风寨匪徒剿杀gān净,不留一人。
辰年不觉黯然,与只在清风寨生活了月余的邱三相比,她对寨子的感qíng要深了许多,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听到寨子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她心中还是止不住地闷痛。她默默坐了一会儿,又带着一丝期盼地问邱三道:“可知叶小七和小柳姑娘的下落?”
“这倒没有。”邱三摇头,瞧着辰年十分挂心他们两个,便又出言安慰她道:“谢姑娘不用担心,小的曾叫人专门在寨子里寻过,死的那些人里并未有他们两位,应是随着张大当家他们一同逃了。眼下这般qíng形,没有消息反而就是好消息。”
辰年知这些不过是安慰之词,苦苦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此后几日,辰年一直因着清风寨的事qíng郁郁不乐,整个人都显得无jīng打采。朝阳子每日里还来盯着她运功bī毒,瞧她不再像以前那般欢跃跳脱,心中老大的奇怪,有一天实在忍不住了,就翻着白眼训她道:“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不少,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烦愁!来,和道爷我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闷闷不乐。”
☆、第九十四章 自责之心
辰年不愿和他说清风寨之事,便故意苦着脸指着自己的脸蛋向他说道:“道长看看,我这张脸都被晒成这个颜色了,你叫我怎么出门?”
她原本一张俏生生的白皙面庞此刻已是微黑,虽比不得朝阳子那般黝黑,却也比绝大多数女子要黑上许多,再配上一双圆滚滚黑白分明的杏核眼和一口白牙,颇有了几分滑稽之感。朝阳子本就是有意报复,眼下瞧着出了这样的效果,自然是心qíng大好,手捋着那几根胡子,得意洋洋地说道:“脸黑又怎么了?脸黑总比心黑的好。也只有那浅薄之人才会以貌取人,只瞧得到人脸黑,却看不到人心之黑。这样的人也不配值得你在意,大可不必理会,随他们去好了!”
“道长言之有理。”辰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qíng,停了停,又一本正经地问道:“这算不算是道长的经验之谈?”
朝阳子慢悠悠地点头,待辰年那里都去运功bī毒了,他这里才咂摸出那话不大对劲,恼怒地瞪了辰年两眼,又报复地叫她在太阳地里多晒了小半个时辰。
封君扬从顺平那里听到此事,一时颇有些哭笑不得朝阳子是宁可落得个刻薄之名也要整治辰年,而辰年却是宁愿多吃苦头也不肯向朝阳子服软赔礼,这一老一小都是一般无二的倔qiáng脾气。
顺平暗中瞧了瞧封君扬的面色,试探地问道:“乔老与朝阳子那里,什么时候可以动手?”
早之前封君扬曾有过jiāo代,命其设法除去乔老与朝阳子两人,顺平虽不知道缘由,却也一直在暗中谋划此事,眼下瞧着那两人分别在给封君扬与辰年疗伤,尤其是封君扬这里,乔老每日毫不惜力地帮他修复经脉,封君扬对其比之以往更加敬重,顺平就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
他伤势既好,便无需担心他们泄露什么消息,乔老自然可以不杀,但是朝阳子那里却是不能放过。封君扬垂了垂眼帘,淡淡说道:“先等一等。”
顺平得了他这话,心中大概就有了数,知道这人还是要除的,只是不是现在,而是要等谢姑娘那里确定无事后才会动手。
因封君扬与辰年眼下并不住在一起,每日都要各自疗伤,封君扬这里又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两人一天里也就晚饭时能凑在一起,大都是封君扬去辰年的院子,陪她一同吃过饭后再回自己的住处。
这一日晚饭时候,封君扬见辰年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与她说道:“若是不想吃就不要勉qiáng自己,等饿了再叫她们做便是了。”
辰年可以和朝阳子扯瞎话,却不想在封君扬面前隐藏心思,她闻言低下头來,轻声说道:“阿策,我心里难受。”
封君扬想了想,问道:“还是因为清风寨的事qíng?”
辰年点头,“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像叶小七说得那般无qíng无义,我眼睁睁地看着寨子倾覆而不顾,我……”
“辰年!”封君扬低声喝止了她的话,说出的话理智的近于冷漠,“清风寨如何都与你沒有关系,薛直不是你要杀的,介入青冀之争也不是你决定的,你就算留在寨子里抵挡不住冀州大军,也一样无法挽救清风寨的覆灭。你是谢辰年,你不是张奎宿,你甚至连一个文凤鸣都抵不上。”
“我起码可以叫寨子里的人少死一些,只要我那时不只顾着保全自己,只要我有胆量揭穿张奎宿的yīn谋,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大伙,寨子里的人可能就不会死这么多!”辰年眼圈微红,倔qiáng地看着他。
封君扬绷着唇角默默看她片刻,忽地问道:“辰年,你是不是怨我当时拦下了你?”
辰年微微一怔,忙摇头道:“沒有,阿策,我不是那个意思。”
封君抿着唇角看她不语。他这样的反应叫辰年更觉委屈,明明不愿意哭,眼泪却一个劲地在眼眶中打转,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泣,只得站起身來走到一旁,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瞧她这般,封君扬心中顿时软化下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从后面环抱住她,轻声说道:“辰年,我们是要彼此陪伴一辈子的人,以后要共同面对许多东西,不只是刀光剑影,还会有很多yīn谋诡计。你可以善良,但是却绝不能软弱,更不能因此沒了理智。我不想在外面和人勾心斗角之后,回來再面对你的质疑与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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