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凤鸣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这才又说道:“大伙许是还不知道这张士qiáng是何人,我也是查了好久才知道,此人是大当家的祖上,早之前清风寨的大当家本是姓息,传到第五代时,因着老寨主没有儿子,便将清风寨传给了独女。这张士qiáng后来娶了那独女,也是从那以后清风寨才姓了张!”
文凤鸣喝问张奎宿道:“张奎宿,你与那杨成本就有所联系,你受他指使,杀薛直以乱冀州,好叫他有机可乘!只可惜薛直虽然身死,可冀州却没乱,杨成非但没得了好处,反倒遭了报应身死飞龙陉,把青州城也拱手让给了薛家。唯独可怜的就是我们清风寨,全因了大当家的野心,成了那遭殃的池鱼!”
众人闻言,皆都惊愕地看向张奎宿,似是都不敢相信张奎宿竟会做出这样的事qíng。
文凤鸣又厉声bī问道:“张大当家,我说得可曾有错?”
张奎宿脸色虽然灰败如土,静默了片刻,却是咬牙点头道:“没错,张士qiáng是我先祖,他老人家本是江北军中之人,曾随麦帅抗击北漠鞑子,功成后不愿接受朝廷封赏,这才落脚在清风寨。”
他这样的应对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就连陆骁也十分诧异,忍不住低声问辰年道:“他怎就这样容易地就承认了?”
张奎宿勾结杨成之事已是瞒不住,与其百般狡辩还不如坦然承认,许得还能夺得些转机。辰年眼睛仍紧紧盯着高台之上,低声说道:“我瞧着他这是想要置死地而后生,不过……怕是很难。”
果然就听得张奎宿又说道:“不过,我杀薛直却不是因着一己私利!”
文凤鸣千方百计将张奎宿引入了绝境,怎会容他再说下面的话。张奎宿刚一开口,文凤鸣便高声喝断了他的话,“张奎宿!不管你为着什么,可结果大伙却都看到了,清风寨因着你寨破人亡,大伙的父母亲人也都因着你惨死官兵刀下,且不说别的,就这两条你认与不认?”
若是换做心思灵活些的人,此种qíng形下便是那话说得都对也绝对不能认下,可张奎宿为人忠厚耿直,本就因着这两件事内疚自责,现听文凤鸣质问,竟是困难地答道:“是,是我的责任。”
文凤鸣不给他考虑的时间,又当头棒喝道:“岂止只是责任,这是你的罪孽!就凭这两条,张奎宿你死不足惜!你想想那惨死在飞龙陉的男女老幼,你想想寨破之时被官兵砍杀的寨中兄弟!张奎宿!你若是还有半点良知,就该在这台上向众位兄弟以死谢罪!”
这每一句话都似一柄巨锤砸在了张奎宿的心上,震得他三魂七魄都已离体,眼前只晃动着那一幅幅惨绝人寰的画面:那被扔在沟底的男女老幼的尸体,那被官兵砍下的残肢断臂……
不错,都是他!都是他害得清风寨落到了如此地步,都是他害得无数的人丧命,都是他害得自己老母与妻子儿女也一同惨死在飞龙陉!张奎宿心中只觉痛悔万分,竟想也不想地抬手想着自己天灵盖拍了下来。
一旁的刘头领忙伸手拦住了张奎宿下落的手掌,急声叫道:“大当家!”
台下的寨众瞧到这般qíng形,更是都信了那文凤鸣的话,一时如同炸锅,不少人都激愤地叫嚷道:“以死谢罪,以死谢罪!”更有甚者,已是开始高声怒道:“杀了张奎宿,杀了张奎宿!”!
文凤鸣见目的达到,便暗暗向着那单舵主使了一个眼色。单舵主略略点头,带头向着仍沉浸在自责之中的张奎宿缓缓bī压过去。亏得那刘、赵两位头领对张奎宿极为忠心,瞧得qíng形不对便忙将张奎宿护在身后,喝问众人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单舵主冷笑一声,“要做什么?自然是要替清风寨铲除叛徒!”
话未说完,他人已是向前扑了过来,那赵头领挺身而出接了他一掌。刘头领心中大急,又瞧得张奎宿仍是愣怔不语,忙大声叫道:“大当家!咱们中了贼子的jian计!”
张奎宿这才醒悟过来,他本是要当中揭穿文凤鸣的面具,不曾想却落入了他的圈套。到了此刻,台上除却一些谨慎稳重之人尚保持中立之外,剩下的人隐约分为了两派,倒是站在文凤鸣一边更多了些。也亏得张奎宿这些年来也jiāo下了几个肝胆相照的兄弟,直到此刻仍是肯护着他。
台上两派人相争,远处的陆骁看戏却看得热闹,还不忘问辰年道:“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
眼下分明是文凤鸣占足了优势,甚至只要他现在能杀了张奎宿,完全可以取而代之。辰年说道:“我若是张奎宿,之前才不会和文凤鸣斗嘴皮子,先杀了文凤鸣再说!”
就如封君扬曾与她说过的,你既是对敌,便要心狠手辣,如若做不到这一点,那索xing也不要去和人家叫阵。文凤鸣武功低微,远不及张奎宿,张奎宿不先杀了他,反而要与他讲什么道理,那就别怪被文凤鸣带沟里去了。
陆骁听辰年说得杀气腾腾,不由得侧目看了她一眼,问道:“那现在呢?若你是张奎宿,现在怎么办?”
辰年答道:“自然还是先擒住文凤鸣以武力震慑全场,然后再慢慢为自己辩解。不然现在谁容他说话?”
陆骁默了一默,却是忍不住问道:“小柳可是你的好友?”
辰年点头道:“是啊。”
陆骁又问:“文凤鸣可是小柳的亲爹?”
辰年不知他为何突然问到了这里,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你怎么这样问?”
陆骁的眉头就不由皱了皱,“我只是奇怪,文凤鸣既是你好友的亲爹,怎么却听着你跟他有仇一般?”
辰年愣了下,答道:“小柳是小柳,文凤鸣是文凤鸣,小柳是好人,也不见得她爹就一定是好人了啊。”她停了一停,又解释道:“你不知晓寨中之事,虽然杀薛直确是张奎宿与杨成合谋,可我总觉得文凤鸣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正说着,忽地失声低呼道:“坏了!张奎宿要跑。”
原来辰年虽一直与陆骁说着话,可眼睛却一直注意着高台上的qíng形,就见张奎宿后面虽也动了手,却是招招留有余地,显然是不愿向着这些昔日的兄弟下狠手。他们人数上本就占着弱势,这样一来,更不是那单舵主等人的对手。瞧着形势不对,那刘头领便招呼着张奎宿等人先走。
陆骁看了几眼台上,奇道:“打不过就得跑了啊,难不成还要留在台上等着被人打死?”
辰年却是说道:“他这一跑,便再也回不来这清风寨了。”
张奎宿现在跑了,那便是坐实了罪名,清风寨一旦落入文凤鸣的手中,如何还能容他回来?
高台上,张奎宿本是已经冲出了单舵主等人的包围,可回身一瞧刘头领等人还落在里面,竟又转身冲了回去,再次陷入了众人的围攻之中。陆骁瞧得片刻,不由得深深地皱了眉,说道:“这张奎宿心太软,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下不得杀手。我瞧着那些人对他可一点没留qíng。”
辰年沉默片刻,忽地自言自语地叹道:“你说他连对这些人都下不了杀手,又如何会出卖清风寨的那些家眷?狠得下心来拿自己的亲人去换富贵?”
说话间,高台那边不断有人从台下跃上加入围攻,那单舵主趁张奎宿不备,从后偷袭,一招击中张奎宿背心。刘赵两位头领眼看形势不妙,咬牙为张奎宿杀开一条血路,高声喝道:“大当家,快走!”
张奎宿被人拽了一把,从高台之上飞掠而下,在人群头顶几处点跃,连地都不曾落,只向外急冲而出。陆骁瞧那些人竟是往自己这边逃来,不由的暗骂一声,拉了辰年便yù退走,可惜却仍是晚了一步,被人瞧见了身形。
☆、第七章
“屋顶有人!”
“抓住他们!定是官兵派来的探子!”
在众人不断的惊呼声中,追着张奎宿而来的寨众分成两伙,一些人去围攻张奎宿,另一些人却向着辰年与陆骁而来。陆骁立时弯刀出鞘,将辰年护在了身后。可辰年怕陆骁下手太狠,忙低声喝道:“莫要伤了人命!”
陆骁冷哼了一声,暗道你刚才还说张奎宿是妇人之仁,我瞧你也比他qiáng不到哪去。他虽这样想,出刀却也缓和不少,便是有不顾生死扑杀过来的寨众,他也并未取其xing命,只用刀背击昏了事。
如此一来,他们便被越涌越多的寨众给困住了。混战中,辰年一眼瞧到躲在人后的文凤鸣,心念忽地一动,趁了个机会凑到陆骁身边,低声喝道:“擒贼先擒王!”
他两人曾联手对付冀州官兵,很是有些灵犀,陆骁略一点头,一把抓住辰年递过来的手,拼尽全力往外一扔,口中高声喝道:“走!”
借了他这一掷之力,辰年如腾云驾雾一般从众人头顶飞过,如鹏鸟一般向着文凤鸣直扑过去。文凤鸣注意力全在张奎宿那边,直到辰年扑将过来这才惊觉,慌忙向他人身后躲去。可辰年武功纵是不佳,但那也是与陆骁、郑纶这些高手相比,比起寻常的寨众,还是要高出不少。她此刻又是以有心算无心,身形几下灵活腾挪,便将前来阻挡的寨众都闪了过去,闯至文凤鸣身前。
辰年手中匕首刺向文凤鸣面门,口中却是笑道:“二当家,你可还认得我?”
辰年面上还蒙着黑巾,文凤鸣直到听见她声音这才认出她来,心中一时大惊,忙仰身向后避去。辰年算得他有此招,另只手已是探出,疾点他身前几xué,将其制住,高声向众人喝道:“都停手!不然我就杀了文凤鸣!”
她声音虽高,可却毕竟不能像郑纶那般的狮子吼可以震慑全场,场面又极乱,也只身旁之人听到停下手来,远处之人却还并未听到。辰年四下扫了一眼,便又对刚刚赶来的陆骁叫道:“去高台之上,击鼓!”
那高台东西两侧各有一面大鼓,便是寨中平日聚集寨众之用。陆骁急掠过去,取了鼓槌将大鼓擂得咚咚作响。众人一时皆都被鼓声所震,齐齐望了过来。辰年此刻也已冲到台下,竟提着文凤鸣跃到高台上,高声喝道:“文凤鸣在此!”
小柳本一直由叶小七护着躲在高台一角,此刻才辨出劫持自己父亲的竟是辰年,不由愕然叫道:“辰年?”
叶小七那里更是惊怒异常,高喝道:“谢辰年?你做什么?”
辰年一时顾不上理会他们两个,只向着远处的张奎宿叫道:“张大当家,你若是不想蒙受不白之冤,那就回来与众人说个清楚!”
张奎宿稍一迟疑,便真的不顾身边人的反对返了回来。
单舵主一时并未认出辰年,只向她喝道:“既然要说个清楚,那就先放了二当家!”
辰年笑道:“那可不成,你们人多势众,我总得先指着二当家来保我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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