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又道:“我不知你义父和你说过了没有,我已经起誓奉你为主。其实按道理讲你既是我主,我就该拦着你去冒险,可我一直认为人活着得为了点什么,若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为了活着吓得什么事都不敢做,那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只要你觉得那人那事值得你去冒险,我就不拦着你,只要我能护着你死在我后面,不算违背了誓。”
辰年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大段话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怔地看了他片刻,这才说道:“陆骁,你汉话学得真是不错,都会给我讲道理了。”
她话说完,自己就先笑了。陆骁便也向着她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道:“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傻。”
辰年点头笑道:“不傻,是我以前看走了眼。”
陆骁看了看她,退到了一旁,换过话题问道:“温大牙他们要跟着你,你为什么不要?在我们鲜氏,若是有人有部族肯跟从你,那说明你有本事,是极好的事qíng。”
辰年闻言想了想,道:“我若收下他们,那就得对他们负责,别得暂且不说,最起码得能叫他们吃饱穿暖,叫他们不会胡乱就丧了xing命,这担子太重了。”
陆骁还是有些想不通,不觉皱了皱眉头,却是没再问。两人在雪地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说着话,不知不觉中,太阳已是落入了山后。山里的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分外寒冷。辰年自言自语地说道:“要不是怕泄露了行踪,真该先去镇上投店住上半宿再说。”
陆骁看她两眼,靠得她又近了些,嗤笑道:“就你这般,还要在这个时候往关外走,我看还是算了吧,省得再冻成冰人了。”
辰年笑了笑,却是没说什么。两人等到快到子时,这才将马留在火堆之旁,起身往那镇上而去。那李家药铺在镇子偏东头的位置,他两个没走那条青石板路,反而是从后街绕了过去。陆骁先站在墙外听了听,示意辰年在外等着,这才悄无声息地跃入了院内。
辰年在外等得盏茶功夫,忽听得里面传来破窗之声,紧接着又有刀剑相击的声音,那声音却不过只响了三两下就突然断了,辰年不知陆骁qíng况如何,一时着急,忙也翻过墙头跳了进去。东厢房内亮着灯,待她再冲进去的时候,陆骁刀下已是压了一年轻男子,不过才二十五六岁年纪,长相普通,一双眸子却是亮若寒星,甚是引人注目,此刻正恨恨地瞪着陆骁不语。
陆骁对那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只回头问辰年道:“杀不杀?”
☆、第二十八章
辰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想陆骁竟这样轻易地就制住了这静宇轩。她愣了一愣,才问陆骁道:“朝阳子呢?”
陆骁向着她身后一抬下巴,辰年顺着方向看过去,就见朝阳子在墙角处盘膝而坐,若不是眼睛一直睁着,就得让人误以为他已经打坐入定。辰年瞧出他是被人点了xué道,上前yù给他解开xué道,可那点xué手法极为奇特,她竟是解不开朝阳子的xué道,可这静宇轩杀与不杀最好还是问一问他的好。她想了一想,便与朝阳子说道:“这人杀还是不杀?若是杀,你就连眨两下眼睛。若是不杀,你就先别眨眼睛了。”
朝阳子闻言,目光不由落在了那静宇轩脸上,迟疑了一下后便将眼睛睁得又大了几分。他眼睛本不大,非要这样硬睁着,面上不觉带了几分滑稽之相。辰年与陆骁两个还没怎么样,那脖子上还架着弯刀的静宇轩却是先扑哧一声轻笑出声。
一听这声音,辰年立时惊愕地睁大了眼,回头看向那静宇轩,那静宇轩却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道:“小丫头,看什么看!”
辰年万万想不到那江湖上有名的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竟然是个年轻女子。她与陆骁两人对望一眼,不由齐齐地看向了朝阳子。朝阳子神色颇为恼火,偏又此刻什么也说不出来,气得索xing闭上了眼睛,只凝神运功去冲那被封住xué道。
陆骁便又问辰年道:“怎么办?”
就算这静宇轩是个女子,但那魔头之名却不是空来的。辰年想了一想,过去施重手封了她的xué道。便是这样还觉得不放心,又寻了绳子来用水浸湿了,将这人的手脚都结结实实地捆住了。这才问陆骁道:“这样总不会有事了吧?”
陆骁道:“她刚才已吐了口血,应是之前就受了内伤,正疗伤的时候被我打断。”他是先瞧到此人正在chuáng上运功打坐,这才猛地破窗而入,出其不意地制住了此人。
那静宇轩闻言冷声道:“若不是我内息受阻,你以为就凭你这把破刀就能制住我?”
辰年听她这样说却不由暗自庆幸,心道难怪朝阳子这老道叫他们子时初刻过来,原来是早就知道了这人会在这个时候运功疗伤。这样一想,辰年不觉更是好奇朝阳子与这静宇轩的关系。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朝阳子那里才冲开了被封的xué道,也不理会辰年与陆骁两个,跳起身来去桌边开了自己的医箱,取了一把银针冲着那静宇轩就去了。静宇轩被辰年捆得结实,丝毫动弹不得,瞧着朝阳子过来,立刻瞪圆了眼睛,惊怒道:“臭道士!你要是敢散了我的五蕴神功,我和你没完!”
“没完就没完!总比叫你真的成魔的好。”朝阳子冷哼一声,不顾静宇轩的咒骂,在她头顶背后多处大xué扎下针去。那针只下了十余针,静宇轩就已无力发声,再过片刻,人便昏迷了过去。
朝阳子一套针法施完,额上已是出了一层细汗。他抬手用衣袖拭了一拭,长长地吐了口气。待回过身来瞧见辰年与陆骁两个,却又不禁皱了眉头,没好气地问道:“你们两个来做什么?”
辰年暗骂这老头好会过河拆桥,她与陆骁两个刚不顾xing命救了他,他回过头来竟就要翻脸不认人了。辰年把朝阳子写得那张纸从怀里掏了出来,故意问他道:“道长,难道不是你求咱们两个来救你的?”
朝阳子被她问得老脸一红,gān咳了两声,改口道:“我是问你之前来做什么。”
辰年猛地记起杨熠他们还在等着救治,再顾不上与朝阳子斗气,忙道:“自然是来请郎中去救人。道长快随我过去,再晚了可就要出人命了。”
朝阳子这人脾气古怪,瞧辰年这般着急,反而一甩衣袖,说道:“不去。”
辰年不禁愕然,“且不说那是几条人命。就凭我冒死来救你,你就这般回报于我?老道士!你可知道忘恩负义这几字怎么写?”
朝阳子翻了翻眼睛,傲慢说道:“臭丫头,上次你在封君扬府中故意害我,这帐我还没和你算呢。若不是看你今天也算帮了我点忙,你以为我会饶你。”
辰年被他这话气得发笑,看了他两眼。说道:“好,就算是我们这回救你,只是还了你的qíng了。”
“本就是如此。”朝阳子应道。
辰年冷笑两声,看了看那chuáng上依旧昏迷不醒的静宇轩,与陆骁说道:“陆骁,咱们今天既然遇到这魔头了,不如就替天行道,杀了她得了。”
陆骁为人就有这点好处,就是外人面前不管辰年说什么,他都应好。于是,当下就应道:“好。”说完提刀就往那chuáng边走,朝阳子一愣,忙闪身挡在了chuáng前,怒道:“你敢!”
辰年道:“你且看我敢不敢,有本事你就打过我和陆骁。”
朝阳子偏jīng医术,武功虽也算高qiáng,可顶多能与陆骁打个平手。辰年只要抽空子过去给静宇轩一刀,静宇轩的xing命就要不保。朝阳子恨恨瞪辰年片刻,只得服软道:“病人在哪,还不快点带我过去。”
辰年本就是故意诈他,瞧他上当心中大喜,忙道:“挺近,离这就三十余里。镇外有马,骑上一会儿就到。”
朝阳子听了却是气得直翘胡子。怒道:“大晚上的跑三十里山路,就这还挺近。”
辰年这会儿不想与他斗嘴,只闷头上去给他收拾医箱。就听得朝阳子叫道:“别动、别动!我自己的东西自己弄。”
“那您快点。”辰年催促道。
朝阳子冷哼一声,一边收拾着自己的医箱,一边询问辰年病人的qíng况。辰年忙将杨熠与另外两个人的伤势与朝阳子简略说了一说。朝阳子听了就又去前面铺子抓了几包药材,临走时却叫辰年带着那静宇轩。
辰年无奈,只得叫陆骁背上了那女魔头,一行人疾步出了药铺,往镇子外而去。幸得之前点的那堆篝火还未燃灭,那两匹坐骑也还安在,只是不远处已是有了野láng在观望。辰年掏出飞镖she杀了两只野láng,瞧着那其余的野láng竟是将死去的同伴拖去分食,不觉有些骇然,“道长,咱们快些走吧。若是叫野láng围上了可是麻烦。”
她与陆骁合骑了一匹马,另外一匹则让给了朝阳子与那仍昏迷不醒的女魔头静宇轩。几人趁着那些野láng尚未围上过来,忙策马向沟外冲去。一离了那篝火,那些野láng再无所惧怕,又被血腥气激发了狂xing,纷纷在后追来。辰年与陆骁落在后面,陆骁回头瞧了两眼,将缰绳jiāo到辰年手中,凌空翻身换到她身后,叫道:“得杀它们几只,不然逃不脱。”
他说着,手中弯刀一挥,就将扑向马腹的野láng砍成了两截。那野láng的尸体滚落到一旁,立刻就被别的野láng叼了过去。陆骁朗声笑道:“只要这样杀得几只,够那些野láng吃了,就没野láng会追咱们了。”
他接连砍杀了几只野láng,那追在他们马后的野láng就少了许多。又一只野láng扑过来时,陆骁依旧是一刀砍去,不想那只野láng极为狡猾,闪身一避,竟躲开了那弯刀。陆骁一时好胜心起,手腕随之一转,刀锋往下斜削过去,正正地嵌入那野láng脊背。就在此时,又一条野láng扑将过来,却不是扑向那坐骑,而是冲着陆骁手臂而来。r
陆骁想不到这头畜生能这样狡猾,手上弯刀又被之前那野láng脊骨卡住抽不出来,一时只得松开了刀柄,握手成拳砸向那野láng头顶,生生地将其头骨打得碎裂。这两只野láng虽被他杀死,可他那柄弯刀却也随着那野láng滚落到后面。
辰年策马狂奔不停。见陆骁竟似要跳下马去。忙阻止道:“万万不可。那刀待回头再来寻。”
陆骁犹豫了一下这才作罢,暗道反正野láng也啃不动那刀,与其现在去láng群里夺刀,不如待明日天亮之后再回来寻便是。这会儿功夫,朝阳子带着那静宇轩在前,辰年与陆骁在后,就已纵马冲到了沟外。那些野láng有那些同伴的尸体可吃,又惧陆骁神勇,竟没再继续追赶。
辰年等人这才暗松了口气,却丝毫不敢停留,只不断催马快跑。只是山路本就难行,又是摸着黑走,待赶到寨中已是快要天亮。不想那温大牙竟举着火把在寨门处等着,瞧着辰年他们回来,面上惊喜jiāo加,“总算是回来了!咱们正想着过去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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